男人們在四麵鑿出幾個大洞,很快有大魚跳上來喘氣,有跳得太用力的,落在冰麵上,撲騰打滾,被守在冰麵上,不被長輩允許撈魚的小少年們撿起,丟進一旁的竹筐裡。
十來張漁網被撒下湖,男人們便上了岸,渾身冒著寒氣,穿上棉衣。
江陳氏側頭給知知解釋,“網撒下去,得日頭升得最高時候才能收。人還得在這守著,否則天太冷,要不網凍上的。”
知知點點頭,踮著腳看了眼湖麵,果然見水中有傻魚往“自投羅網”,亂撞進漁網了。
江陳氏和幾個婦人點了火堆,眾人簇擁在火堆前取暖,間或聊上幾句,什麼時候去辦年貨,或是邀請平日相熟的人家來家裡吃殺豬菜……
快到午時,經驗豐富的老軍戶站起身往湖麵那麼一瞧,拽了拽其中一隻漁網,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轉身招呼道,“起網了!”
各家各戶的男丁又開始脫棉衣,卷袖子褲腿,氣氛正熱烈的時候,忽的,西北角的營中烽火台,狼煙直上,風吹不斜,十裡之外亦能望見。
隨著狼煙,沉悶的號角聲隨之而至,低沉的聲,仿佛壓在人的心頭,讓人不由自主的跟著緊張起來。
“集合!”年長男子神色一肅,大聲喝道。
原本正在下湖的男子們皆迅速上岸,來不及穿外裳,頃刻間成隊,井然有序、絲毫不亂,朝著西北角的軍營跑去。
知知還未反應過來,便見江父和哥哥們已經隨著隊伍遠去了。
江陳氏倒是習以為常,見女兒麵上有些慌,安慰道,“沒事,入冬了,那些蠻子便不老實起來了,一個冬天總要來這麼幾回。”
知知聽了這話,再張望四周,見眾婦人連同孩子,皆是一副習以為常的神色,眼神中也有擔憂,但並不慌亂,還有條不紊的接手了撈年魚的活。
身材結實的婦人們帶頭下了湖,開始收漁網。未到進營年紀的少年們搶在前頭,稚嫩的麵上帶著如父兄一般無二的堅韌,幾百斤的大魚被少年們合力拉到冰麵上。
年紀略小些的孩子、姑娘們則開始搬著大桶,將被拖上岸的魚一桶桶裝好。
知知亦在人群中幫忙,她力氣小,看著纖細且瘦,手腕又細又白,軍戶家長大的姑娘大多有著鋤強扶弱的天性,一見她,便不容拒絕安排道,“你就在跟孩子們在岸上守著魚吧……”
手一揮,倒不似個尋常軍戶的姑娘,頗有些女將的英姿勃發,說一不二。
一堆“老弱婦孺”忙活了半天,才陸陸續續上岸來,而此時的岸上,早已擺了幾十個木桶竹筐,裡頭裝滿了沉甸甸的魚。
又有少年們趕來了驢車牛車若乾,眾人抬木桶竹筐上了車,一行人跟在那牛車後頭回住處。
車轍留下重重的印記,有姑娘唱起了民謠,略沙啞的嗓音,蒼茫激蕩的曲調,在遼闊的原野中傳出老遠……
回到住處,一家人還未用飯,知知很快地炒了幾個菜,燜了摻了粗糧的飯,盛出送到堂屋,一家人用了飯。
江陳氏便開始搓草繩,知知坐在一邊,江陳氏是不準她乾這些粗活的,怕傷手,知知便隻能在旁邊打下手。
她有些心不在焉,立馬被江陳氏看出來了。
江陳氏笑著,“怎麼了?擔心你阿爹他們?”
知知點點頭,老實道,“我以前還沒見過打仗,有點怕。阿爹他們經常要打仗嗎?”
江陳氏不在意地笑了笑,“軍戶人家,一輩子都離不開打仗。你也彆怕,你阿爹和阿兄們心裡有數。他們父子三人上陣,能互相幫襯著,我瞧著這回陣仗不大,興許沒來多少蠻子,你二哥估計用不著上陣。”
搓好一根長長的草繩,見知知還是憂心忡忡的,便有意同她說些有趣的,就道,“咱們隔壁的那大院子,就是你阿爹和阿兄所在隊伍的千戶長,管著咱們一千多戶軍戶。你來了沒幾日,還沒同他碰過麵。咱們千戶姓陸,人年輕,身手在咱們衛所卻是一等一的。有一回蠻子來,領頭的叫得可囂張了,還扯著脖子要同陸千戶比試,你猜結果怎麼著?”
知知也聽得有了興致,道,“陸千戶贏了?”
江陳氏笑得滿臉得意,“豈止是贏了,咱們千戶一戟,把那首領打落馬了,還生擒了那蠻子首領,廢了他一條腿。後來才曉得,那首領竟還是個部落的王的兒子。後來還是咱們衛所指揮使出麵,用這蠻子首領換了好些糧食。”
知知聽了,對江陳氏口中這位保家衛國的陸千戶很有好感,大約是自己也成了軍戶的緣故,感同身受。軍戶人家雖由於戶籍,不得不打打殺殺,可軍戶卻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是為國為民。
正這時,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了,知知聽見江父焦急的聲音。
“快出來幫忙!弄熱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