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馮氏在圍裙上擦擦手,轉身進屋,喊睡懶覺的兒子起床去了。
走出江家,知知徑直向隔壁陸錚養傷的地方去了,簡陋的瓦屋仍是靜謐無聲,屋裡還有些暗,她進門時,險些被門檻絆倒了。
待進了門,便瞧見了陸錚的真容,與知知想象中有幾分相似,又不那麼相似。
陸錚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卻無半點孱弱模樣,略帶一絲凶氣的眉微微皺著,薄唇抿著,鼻梁比常人要高許多,整張臉莫名顯得凶厲。高高大大的男人,臥在榻上,雙目緊閉,令人望而生畏。
知知以前接觸的男子,要麼是嫡兄江謙那種高高在上的,要麼是前未婚夫裴延那種待人溫和的,似陸錚這種,看上去便嚇得人腿軟的,還真是第一回。
好在男人還暈著,知知也不太害怕,從袖中掏出玉瓶來,將上回在秀秀家還未用完的靈液全都倒進藥,晃了晃藥碗,略涼了涼。
然後,便又發起愁來了。
陸錚躺著,她要怎麼喂?思來想去,隻能一勺勺的喂,右手隔著帕子,扶著男人的下巴,令他張嘴,左手一勺一勺往陸錚嘴裡送。
喂得滿頭大汗了,才勉強將一碗藥都送了進去。
伸手摸摸陸錚的額頭,發現倒是不燒了。
中午,大夫來了回,給摸了脈,又仔細查看了傷處,驚訝道,“看起來恢複的不錯。”
江陳氏很是欣喜,道,“到底人年輕,底子好,恢複起來也快。”
大夫邊抓了份新藥,邊道,“藥還繼續用,這傷處還得養著,便是醒了,也最好不要用左手。”
知知在一旁聽得認真,細細記在心裡。
這些天雪停了,江陳氏帶著嫂子馮氏在做醃魚,知知之前同楊娘子學過個秘方,便拿出來,教了阿娘同嫂子 ,兩人見識過她的手藝,想都沒想,便跟著弄了。醃上了,知知便去屋裡端了藥,又去隔壁送藥。
一進門,便依稀瞧見個高大的身影坐在榻上,一雙眼猶如獸目似的盯著她,在昏暗的屋裡幽幽的亮著,唬得人嚇了一跳。
知知遲疑著,正猶豫是不是要介紹一下自己的身份時,卻見男人移開了視線,沙啞聲道,“你是江家那個女兒?”
知知忙點頭,“嗯,多謝千戶對我阿父的救命之恩。”
陸錚注視著麵前端著藥的少女,一雙眼含著感激之情,望著自己,心下倒沒了疏遠之意,淡淡的唔了句,伸出左手,似是想接過藥碗,驀地眉頭一皺,右手揉了揉左臂。
知知見狀,忙上前幾步,左手托著藥碗,右手執木勺,舀了淺淺一勺,在男人略帶疑惑的眼神中,低聲解釋,“大夫說,您最近需要休養,這是您的藥。”
陸錚盯著那藥碗,忽的右手從知知手中接過,仰麵一口飲儘,然後擱在一邊,咂了咂嘴,滿口苦澀,見知知仍呆著,眼神示意:還有事?
知知頓了頓,想起自己還未摻進藥裡的靈液,輕聲道,“還要換藥。”
陸錚聽了這話,微微皺了下眉,朝麵前少女伸出大掌,“藥給我。”
知知便順便背過身去取桌上的藥,順勢將瓶中靈液摻進,晃了晃。
她背對著男人,自然沒瞧見,男人跟著她的視線。
陸錚倒不是那等重色之人,麵前的江家女的確生得貌美,屬他此生見過最美之人,一身麻衣木簪也出塵清麗,嫩的猶如三四月初的桃花,逶迤在枝頭,引人采摘。
他亦不是同她初次見麵,上回江家女來尋親時,他便見過她,那時她還帶著帷帽,微風拂起帷帽一角,露出一瞬清麗容顏,輕聲細語同戍卒求情,想進衛所尋親,可憐兮兮的,如同一隻尋家的名貴貓兒,如今瞧著,倒是很快適應了衛所枯燥的生活。
清瘦的背還帶著少女的文弱,窗下投進的光卻仿佛將身影籠了一圈似的,江家女微微低著頭,露出一截纖細的脖頸,似是在折騰什麼。
陸錚倒不懼對方給自己下毒,一來他於江家有恩,二來麼,江家女若要害他,他早入土了。看江家女“心虛”將藥遞給自己,他大大方方撂了袖子,單手折騰著給自己換了藥。
知知見事情完了,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要走,陸錚暈著時,她隻當他是個病人,覺得自在。如今他醒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卻是不大合適。
陸錚倒大大方方開口了,“我餓了,有吃的麽?隨便給我弄點就行。”
知知聽了,暗怪自己忘了正事,輕聲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