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夫人罵得沒了力氣,可她心裡明白得很,次子既然開了口,便不會輕易改主意。近些年,陸錚雖仍是縱容的態度,對她請大巫祭祀熟若無睹,可肖夫人心裡也明白,那不過是他不想管。
若是陸錚要管,絕沒有一個大巫敢接陸家的活,更彆提從他身上放血了。
“罷了,隨你,我管不了你。”肖夫人終是恨恨鬆了口。
得了準話,陸錚麵上也不見喜色,隻語氣孝順道,“兒子多謝母親。”
肖夫人沒忍住,嘲道,“不用謝我,你若真將我這母親放在心上,便不會拿這等小事來煩我。”
言下之意,陸錚要娶妻的事,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該拿去煩她。
陸錚聽了這話,隻當沒聽出內裡的嘲諷,頷首道,“兒子告退。”
陸家這番鬨騰,知知自然一無所知,倒是聽嫂子馮氏說了,陸家大年初二便做法祭祀的事情,聽上去有些荒唐,但到底也是祭奠亡人,旁人也不好多說。
官媒果然沒再登門,一家子也歡歡喜喜將羅長史拋之腦後,後知後覺過起了年。
初七那一日,恰好是個晴天,陸錚提著大雁,帶著聘禮上門了。
聲勢不算太盛大,但也稱得上極有場麵的,冬日裡也不知他哪裡弄來的大雁,羽毛蓬鬆,活蹦亂跳的大雁被陸錚大手提著,跟鵪鶉似的,嚇得一動不動。
知知躲在內屋瞧,見阿爹帶著兄長在院裡迎陸錚,今日的陸錚倒難得的不是一身黑,講究許多,深青色勁裝,發束了冠,腳踏黑靴,靴沿有雲紋,且神情中帶了笑意,整個人看上去英姿挺拔,同平時大有不同。
隔壁看熱鬨的鄰居此時才曉得,陸家同江家定了親,並不曉得其他內幕,且善意賀了一句,倒是有幾個年輕漢子,眼神流露失落之色。
陸錚大大方方衝鄰裡點頭頷首,邀道,“待辦酒之日,還請諸位鄰裡上門喝杯喜酒。”
“那我們可就等著了啊!”“肯定來!”
在堂屋坐定,陸家族老取出婚書,開始行下聘之禮,鄉下人本並無什麼大規矩,陸家規矩也不大,兩方談笑著,便將下聘的禮行了。
江陳氏看著長長一串的聘禮單子,雖一個字不識,卻是滿心歡喜著,本以為婚事倉促,難免要委屈了女兒,哪曉得陸家這樣上心。
她如今是越看陸錚越喜歡了,頗有些丈母娘看女婿的陣仗。
江堂和江術看著唇邊含笑的千戶,一時也有些怔忪,誰能想到,陸錚會成為自己的妹夫呢?他們是看慣陸錚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模樣,敬佩不已,可這和成為自己的妹夫,差彆委實大了些。
好在兩人也沒呆多久,被馮氏一掌拍醒,皆上前同新妹夫聊著。
下過聘,婚期定在開春之後,兩家便又忙著籌備新婚了,江家倒還好,有馮氏和江陳氏操持著,知知隻用安心待嫁,順便親手做些繡活,給未來的婆家人。
可陸錚就不同了,肖夫人是不管事的,嫂子小宋氏瞧著模樣倒是願意管,可最後也沒接手,隻說了些客套話。
陸錚也沒指望寡母和寡嫂,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了梅媼同家中管家,偶爾從營裡回來,便被梅媼和管事圍著拿主意。
一來二去的,陸錚也對自己這親事上了心,從前是不愛往家裡跑,大多時候住在營裡,如今卻是每夜都回家了。
處理完軍務,陸錚從帳中出來,卻是“恰巧”撞見了趙誠趙千戶。
趙千戶嘴角一抽,一副剛瞧見陸錚的樣子,笑道,“陸老弟這是回家?聽說老弟定了門親事,婚期不遠,何時給我們發帖子,請兄弟們去喝喜酒啊?”
陸錚微微露出一絲笑,“帖子這幾日正準備著。”
趙千戶瞧著陸錚唇邊那一抹笑,心裡那叫一個酸啊,自打上次自己出了錯,指揮使那邊雖沒重罰他,但明顯看得出,指揮使如今是越發看重陸錚了。
陸錚這小子,春風得意,官途通暢,竟還定了親事,那江家女兒他也見過一眼,倒的確是個難得的美人,難怪陸錚這種蠻漢子都動了心。
甭管趙誠心裡想的什麼,麵上卻笑意滿滿,上前拍拍陸錚的肩,一副熟稔的模樣,“那老哥哥我可就等著你的帖子了。”
陸錚頷首,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趙誠目送陸錚的背影,見他走遠,麵上頓時垮了下來,同自己厭惡之人套近乎,當真讓人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