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就站在庭院沒說幾句話,陸錚便同小宋氏告辭了,徑直朝自己同江氏的院子去。
離院子越近,陸錚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先前他孤身慣了,走到哪裡都覺得無所謂,幕天席地,也是常有的事。如今不過在鄖陽住了幾日,便覺得渾身不自在。
床榻沒家裡的舒服,被褥沒妻子特意晾曬過的軟,就連屋裡都少了點江氏平素用的香膏味。
他邊走,邊笑話起自己,什麼時候起,被江氏影響得這麼深了。
他們院裡伺候的人少,陸錚一路走來,半個人也沒碰見,一路順暢來到正房外,正準備推門,便聽見裡邊有女子的談話聲。
“裴府……裴三郎……”
……
陸錚出去了幾日,知知倒輕省了不少,除去每日去肖夫人處問安,旁的時候,便都留在屋裡,她這幾日忙活著給陸錚做套外裳。
青娘來尋她時,知知剛將袖子縫好。
青娘坐下後,露出一副想說又不大敢說的神色,看得知知都忍不住替她糾結,笑問她,“青娘,你這是怎麼了?”
青娘抬眼打量一眼知知,想了想,還是道,“您身上的傷好些了麽?”
知知被她說得臉一紅,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都怪陸錚走前的那晚太過分了,害得她胳膊腰上全是淤青,忍了一日,不見好,便隻好找了青娘替她塗藥,把淤青揉開。
知知強忍著羞意,點頭道,“好多了。”
青娘見她羞成那樣,忍不住操心的歎了口氣,道,“都怪奴婢沒同您說過這些,當時您還未及笄,我也不好同您開口,阮夫人又不管這些。這種事上,不能由著男人胡來的,您是正妻,又不是那等被隨意褻玩的妾室……”
知知一聽,就知道青娘這是誤會了,她定然是覺得剛成婚,沒人教過她這些,所以被陸錚哄騙著欺負了去。但說句公道話,男人在這方麵的需求是大了點,很多時候她都吃不消,但要說褻玩,卻把陸錚說的太壞了。
他就是手勁兒稍微大了點,主要問題還是出在知知自己身上,她一身皮肉太嫩,平時磕了一下都能紅很久……但這些話,她怎麼能同青娘說呢,隻好簡潔道,“青娘,沒那回事。郎君不是這樣的人。”
青娘自然半信半疑,本來自家六娘子嫁的是個軍戶,這便讓她很替六娘子委屈了。要知道,從前自家小娘子的未婚夫婿,可是裴三郎,兩相比較下來,青娘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總覺得知知受了委屈。
本來心中有這樣的偏見,再加上陸錚一走就是幾天,連封信也不往回寄,看上去實在不是個體貼妻子的男人。
就算男人在外有正事,那也不至於如此冷落房裡人……
青娘沒忍住,道,“其實您走了之後,裴府來過人,當時六娘子滿心以為,您走了,同裴家的這門親事便是她的了。哪曉得裴家壓根不買賬,將婚事給退了。奴婢私心覺得,當初裴家定了您,而不是三娘子四娘子,也不是嫡出的五娘子,定然是有緣由的。且裴三郎待您,比待旁人好了不止一點。”
知知微微一頓,沒想到青娘會提起裴延,抿唇解釋道,“青娘,我覺得你大概是多想了。我同裴三郎未曾見過麵,又何來的感情?縱使他是我未婚夫婿那段日子,我同他也沒私相授受過。親事是裴三郎的母親定的,裴三郎孝順,自然遵循母命。”
“至於裴家退婚,這也很正常,大約是六娘子在鄉野長大,裴家好歹是士族,加上也是江家理虧,這退婚也是順理成章的事,誰也說不出個裴家的不好來。”
“總不會是因為我才退婚的。”
知知素來是個很清醒的人,自她不再是江府六娘子那一日起,她就沒想過自己同裴延還會有什麼交集。
青娘被她這番話說的一愣,還想再說什麼。
知知卻輕輕抬眼看她,向來柔軟溫和的語氣,竟有些嚴厲,道,“青娘,我明白,你覺得我受委屈了,你覺得夫君軍戶出身,隻是個武夫,比不上裴三郎,是不是?”
青娘被說破了心思,結巴道,“奴婢……也不是這個意思。”
知知緩了語氣,“青娘,陸錚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他是個英雄,有他在,衛所甚至鄖陽,才能有今日的安寧,隻看這一點,你方才那些話,便不該這麼說,天下哪有什麼十全十美的人,我就不信裴延是!”
“最重要的是,夫君對我有救命之恩,倘若沒有他,我興許早成了某個後院的一縷孤魂了。我很知足,也很感激,照顧他,處理府裡這些瑣碎的事,孝敬婆母,謙讓大嫂,”知知說著,頓了頓,耳後微紅,“甚至在床事上,都是我該做的,沒什麼委屈的。”
“往後那些話,你不許再提了!”
青娘支吾半天,“可……”
她怎麼聽,都覺得還是有點不對勁,夫妻之間磕磕絆絆才正常,似自家小娘子這般,處處讓著,心裡感激著,這……這怎麼能是正常的夫婦呢?
……
屋外,陸錚神色冷冷聽完,推門的手縮了回來,後退幾步,沒任何遲疑,轉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