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又解釋道,“非二哥不在意你的安危。隻是鐘厲乃鐘家嫡孫,鐘老爺子在兗州頗有聲望,也肯自逐兗州,妹夫又剛入主兗州,此時殺鐘厲,有百害而無一利。”
……
知知從青娘手裡接了食盒,自己提著,來到陸錚衙署辦公之處的門外,剛敲了一下,門便被打開了。
見了來開門的陸錚,知知笑盈盈,臉上的笑又甜既嬌,“夫君,該用午膳了。”
陸錚“唔”了句,十分自然接過她手中的食盒,牽她入了內室。
知知起身將膳菜擺好,道,“天熱上火,易敗胃口,我從家中帶了份冰鎮的瓜果,夫君先吃幾塊。”
陸錚欣然夾了塊冰鎮過的瓜果,送進嘴裡,隻覺得渾身舒坦,半日的燥熱俱隨著爽口瓜果下肚而消散了,他給知知夾了塊,道,“你也吃。”
待用過冰鎮瓜果,兩人便用了午膳,知知來送飯已有幾日了,漸漸的,這裡也備了許多她常用的物什,今日進門,還瞧見了內室多了張軟榻。
陸錚見她望著那裡,略咳了句,撇開臉,道,“先前那張榻硬,你睡了要不舒服的,我叫人換了張。”
但實際上,知知之前怕自己留在這裡,打擾了陸錚的正事,每回都等陸錚用了午膳,便回太守府了,從來也沒在那張硬榻上歇過。但陸錚這樣說,自然是希望她能留下陪陪他。
知知頷首,軟聲道,“夫君費心了。”
陸錚見她明亮雙眸望著自己,不由得麵上一紅,佯裝咳了句,清了清嗓子,道,“隨便吩咐一句而已,沒什麼。”
知知見他不自在的樣子,抿著唇直笑,起身,卻沒朝那軟榻去,頂著陸錚失落的眼神,徑直出了門。
片刻後,又回來了。
陸錚眸中劃過一絲欣喜,卻又要麵子,沒出聲問。
知知在軟榻上坐下,道,“我同青娘說了,叫她先回去。我今日吃撐了,在夫君這些歇一歇。”
陸錚出了外室,低頭看著文書,看似認真,實則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滿腦子都是內室裡,知知側臥在軟榻上,睡得乖順,秀美纖細的雙手攏在胸前,黑軟的長發垂落在軟榻竹席之外。雖隔著扇門,他仍覺得,好像聽得見裡邊嬌嬌女子清淺的呼吸。
他閉了閉目,沉下心來,一心處理著麵前的文書。
知知這一覺睡得有點久,醒來便瞧見擺在不遠處的冰盤,微微的涼意緩緩在內室縈繞,令內室氣溫舒適宜人,難怪自己一覺睡了這樣久?
知知起身,理了理不知何時散亂了的衣襟。這裡沒有妝鏡。倘若有,她便能看見自己唇上的唇脂比她出門前淺了不少。
她收拾整理好,來到外室,正看見陸錚靠坐著,皺眉翻看著文書,他出身武夫,一向不講究俗禮,除了打仗時候,其餘都隻著一身黑色常服,略一蹙眉,戰場殺神的氣勢便出來了。
知知倒不懼他,上前替他整理亂糟糟的桌麵。
陸錚聽見動靜,驀地抬頭,“睡醒了?”
“嗯,睡得很好。”知知答了,笑盈盈望他,“是夫君吩咐人放的冰麽?”
陸錚“嗯”了句,將手中文書丟到一邊,伸了個懶腰,道,“再陪我會兒,等會兒一起回去。”
知知應下,想起二哥江術之前同自己說的話,想了想,道,“夫君,今日我遇見二哥了。”
陸錚抬眼,似隱約猜到了些,但並不順著她的話往下問,“是麽。替我磨些墨。”
知知微怔,卷起袖子,伸手去磨墨,她的手腕皓白纖細,青蔥指尖捏著墨條,緩緩撚摩著,原本清亮的清水逐漸被暈染成濃黑的墨汁。
待磨出一足夠的墨汁,知知便收回手,想了想,小聲問道,“夫君,你是不是不想聽我說啊……”
陸錚執筆的手一頓,索性丟開了,牽過知知的手,拿過濕帕子替她擦指尖的墨汁,沉聲道,“鐘厲我不會留,你不用勸我。這件事,誰勸都無用。”
知知縮回手,直直地坐正了,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輕聲道,“我曉得,夫君不想聽,但我還是想說。夫君做事,自有夫君的道理,我本不該多嘴。然,鐘厲雖策劃此事,但到底沒翻出水花,倘若夫君堅持殺他,一則壞了夫君的名聲,二則令鐘氏對夫君懷恨在心。”
陸錚冷冷道,“懷恨在心又如何,屠儘便是!”
“夫君——”知知驚得睜大眼看他,上前去握他垂在膝上的手,“夫君不可。”
陸錚見她清澈雙眸望著自己,心中驀地一軟,卻仍是撇開頭,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道,“這事你不必再提。我不會屠鐘氏,但鐘厲不能留。你若無事,便先回去。”
知知同他為夫妻近一載,還是第一次被他這樣嚴詞拒絕,從頭至尾,他不願聽她提起半句,態度冷淡至極,令知知都不由得感到奇怪。
她從未見過,陸錚這樣執著於一件事,甚至她感覺自己再多說一句,陸錚便立即要翻臉一般。
最終,知知沒再開口,起身道,“那夫君忙,我先回府了。”
門被掩上,聽著女子漸遠的腳步聲,陸錚整個人鬆了下來,看了眼那嚴嚴實實的門,再靜不下心處置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