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見他是陸錚領回來的,自然不會攔,道,“小娘子這會兒正醒著,小郎君來的正是時候。”
叔侄入內,陸承一見到珠珠,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了,忸怩想靠近,似乎又有些害羞。
知知衝他招手,“承哥兒過來,陪妹妹玩。”
珠珠才幾個月大,但意外地很活潑,最喜歡有人陪她,“咿咿呀呀”地,口水噠噠的,仿佛一本正經在試圖跟人交流。
陸承迫不及待過去,盯著珠珠,幾秒後才道,“妹妹生得像二嬸,白白嫩嫩的,很好看。”
知知抿著唇笑,摸了摸陸承的腦袋,道,“有空便過來找妹妹玩。”
陸承迫不及待點頭,一口答應下來,“嗯嗯,我一定來。”
兄妹二人處得不錯,陸錚便同知知說起了冬藏祭,知知一聽女兒也要露麵,忙打算起來,道,“那得叫人提前準備起來,也不曉得那日會不會下雨下雪……”
陸錚道,“大抵是不會的,日子都是特意算過的,真若下起雨雪,便不帶珠珠去了。”
陸承在一側聽得認真,忽的開口,滿臉期待,“二叔二嬸,我能不能去啊?我聽夫子說過冬藏祭,聽說很熱鬨的,祭祀後還有戲班子耍戲法。”
陸錚遲疑,還是點了頭,“行。”
陸承露出欣喜神色,看得陸錚隱隱有些不舒服,大約是有了女兒的緣故,對著孩子,陸錚很難像從前那樣鐵石心腸。
若是從前,他未必會應下陸承的請求,但他自己做了爹爹之後,仿佛一下子心軟了幾分。
陸承得了準話,便一直開開心心的,過了會兒,青娘竟送來了壽麵,陸承驚喜萬分,望著那大碗壽麵,高興得都不知所措了。
知知也是此時才曉得,今日是陸承的生辰,抱歉道,“今日是承哥兒的生辰啊,我都未提前準備什麼。”
陸錚擺擺手,“小郎君哪有那麼嬌氣,等會兒我送你隻弩,當做我和你二嬸,送你的生辰禮了。”
小郎君們天生就對武器感興趣,尤其是陸承十分敬重二叔,曉得自家二叔便是以武起家,能有今日皆是靠自己一場仗一場仗打出來的,教導他的夫子,就時常將二叔的事跡拿來同他說,激勵他跟著二叔學。
陸承按捺不住驚喜,小小的身子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二叔當真要送我弩?!”
陸錚“嗯”了句,道,“陸家男兒皆是能征善戰的將才,你便是日後不上戰場,也該學些本事。”
“我願意!”陸承激動壞了,拍著胸脯道,“我——我也要和二叔一樣上戰場打仗!”
陸錚看了他一眼,這孩子讀書不怎麼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文的路子反正是走不通了,試試武的路子,倒不是不可以。但小孩子隨口一說,陸錚也不會當真。
“等你長大再說。”陸錚隨口道,又提醒了一句,“我給你弩,不是叫你拿去欺負人的,讓我知道你再犯,便是你祖母求情,我也不會輕饒,記住了?”
陸承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被二叔訓斥的時候,羞愧難捱,點頭道,“二叔放心,我絕不欺負人。”
等陸承吃完了壽麵,估摸著東院那邊要來找,陸錚便去取了弩,送他回東院。
剛進東院,便聽得裡邊一陣喧嘩聲,下人四處亂竄,一見到叔侄二人,準確的說,是見到了表情冷厲的陸錚,嚇得都啞巴了。
正這時,肖夫人從屋裡小跑出來,一把抱住了陸承,“你跑哪裡去了?祖母找了你好久,都不見你的人,還以為你丟了!”
陸錚站在旁邊,看著母親摟著陸承,仿佛將他當做小娘子一樣,微微蹙眉,道,“母親,我路上碰見了承哥兒,便跟他說了幾句。”
肖夫人一聽這話,直接就炸了,“你帶他走,為何不同我說一句?!我曉得你心裡隻有你媳婦,沒有我這個娘,但你難道不知道,承哥兒是我的命根子?!”
說完,眼睛瞥到陸承手中的弩時,跟發狂一樣,一把奪過那弩,摔在地上。
“你打的什麼主意?!克死你阿父,克死你兄長還不夠?!非要把我的承哥兒也害死,叫我孤家寡人,你才開心麽?!”
肖夫人胡言亂語,陸錚不欲同她計較,神色漠然道,“母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肖夫人卻跟發瘋一樣,一邊死死拉著陸承,一邊將那弩踩得稀爛,情緒仿佛頃刻間崩潰了一樣,嚎啕大哭。
“你害死你阿父,害死你阿兄,還不夠,還要來害我的承哥兒……”
陸錚麵無表情聽著親生母親的控訴,心中意外地沒什麼傷心的感覺,連他自己都奇怪,從前他雖裝得不在意,但實則心中還是在意的,騙得了彆人,騙不了自己。但今日,麵對著再一次往他心口捅刀子的阿母,他竟是厭煩多過心痛。
陸錚出神片刻,回神後,沉聲道,“母親不想見我,我日後便不再踏足東院便是。”
說罷,轉身出了東院,腳下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將東院那個曾經伴隨著他整個少年時期的婦人罵聲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