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氏柔聲說罷,見婆母點頭,唇邊露出一抹笑意。
……
陸錚回到正院,進門便見,青娘拿了頂小帽,正在給知知看,他走近了看,上麵一圈白毛,精致小巧,便道,“這是給珠珠戴的?”
青娘見狀,識趣退了出去,順帶還喊走了下人。
知知正摸著帽子裡麵有無紮人的地方,聞言,含笑嫣嫣道,“是啊,是我阿娘做了送來的。阿娘說,小孩子容易受寒,頭和腳尤其要護好。”
知知的阿娘江陳氏是養孩子的老手,自打知知生了珠珠後,便時不時來一趟,傳授經驗,再是細致不過。
陸錚接過那帽子,見針腳細密,裡頭軟軟的一層棉布,摸上去很是舒服,什麼華而不實的配飾都沒有,大約是怕小孩子不小心吞下肚,他笑了下,道,“嶽母最細致用心不過。”
知知本來還未在意,陸錚一向很親近妻族,對嶽父嶽母很是尊敬,但過了會兒,便察覺到,陸錚今日的情緒不大對勁,仿佛有些沒什麼興致。
知知朝他看過去,見陸錚托著下頷,拿著串流蘇,逗弄著小珠珠,但麵上卻有些心不在焉的,隱隱有些鬱鬱。
她坐直了身子,接過那流蘇,放到一邊。
陸錚回神,才發現自己手裡空了,抬起頭,便見妻子坐在一側,眼裡懷著絲擔憂神色,一副不知該不該開口問的樣子。
他失笑,”這是怎麼了?”
知知見他言笑自如的樣子,忍不住一陣心酸,撲上去輕輕抱了抱他,將臉靠著他的胸口貼著,軟聲道,“夫君不開心麽?”
陸錚一怔,旋即回神,輕輕攬著妻子的後背,輕輕拍她,“讓你瞧出來了?”
他其實不太想因為東院的事,惹得知知傷神,但方才見知知提起嶽母時的神色和語氣,一時沒掩飾住自己的情緒,還是叫知知給瞧出來了。
知知頷首,仰著臉,道,“夫君不要瞞我,可是婆母又刁難你了?”
“你呀,”陸錚麵上露出無奈的神色,壓低聲音道,“子不言母過,你是兒媳,不當說這些,我不是怪你,隻是怕你叫旁人拿了話柄,說你不孝順。”
知知何嘗不曉得,換做從前的她,無論肖夫人做什麼荒唐事,她都能管得住自己,絕不說一句婆母的不是。這是為人兒媳的規矩和處事的原則,但現在的她,看到肖夫人偏心的舉動時,卻做不到熟視無睹。
她就是替陸錚委屈,什麼克親的命,天底下哪有母親這樣詆毀自己的孩子的?!
再者,說句不好聽的,公公和大哥的死,非得是陸錚的命不好麽?!
她心裡氣惱,尤其見陸錚一副習以為常的態度,更是又替他委屈,又覺得惱怒,賭氣道,“夫君日後彆去東院了,每回去了皆是受氣,我日後也不去了!”
陸錚聽了這話,隻覺得心裡暖暖的,被人維護偏愛的感覺,他在那近十年的時間裡,從未感受過。理智上,他知道沒必要同阿母計較,她畢竟守寡十幾年,日子過得猶如一潭死水,也是個可憐人。但情感上,又因為知知毫不掩飾的維護而深受感動。
知知肯這樣維護他,為了維護他,不管不顧。可他的母親,卻視他為仇敵,其實細想起來,實在很是嘲諷。
他這一輩子,做的唯一一件不後悔的事,便是當初娶了知知,且一心一意待她,從未有過二心,否則今日,他絕不會有一個人,這樣的維護他,偏愛他,托付所有的信任。
陸錚壓不住唇邊那一抹淡笑,低聲哄著知知,道,“好了,我都不氣了,你也彆生氣。我——”
他頓了頓,道,“我其實已經不在意了。”
他有妻有女,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孑然一身的少年,他得惜福,天底下未必人人都能父母疼愛,他有知知,有知知為他生的珠珠,日後還會有小郎君,便足夠了。
其餘的,他其實不那麼在意了。
他雖覺得遺憾,但如今的他,早已不會像十幾年前的那個小少年,竭儘全力,努力想要獲得母親的認同,哪怕隻是一句關心的話語。
現在的他,已經有將他視作全部的人了。
再不會去渴求那少得可憐的,來自生母的一絲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