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暖了起來, 戰陳二族鏖戰也接近尾聲。
休整幾月的兗州大軍,終於朝東出發,前往徐州戰場。
陸錚帶軍出征後, 陸家便驟然冷清了下來,尤其是正院知知這裡。
兗州諸多官員跟著主公一同出征,其家眷則俱留在兗州,家中沒了男子, 官夫人們也關上門過日子,免得惹了事, 因而遞到知知手頭的帖子數量, 也一夕之間少了大半。
屋外清亮一聲鳥鳴聲,搖車中的珠珠,跟著撲騰了一下小手小腳。
青娘入內, 手中端著碟炸春卷,還泛著熱氣, 另還有壺花茶,邊放, 邊道, “廚房剛炸了些春卷,娘子嘗嘗。這還是今年頭一茬韭, 又嫩又香。”
知知對口腹之欲還是頗上心,夾了炸春卷嘗了, 炸得微微酥脆, 恰到好處, 一口咬下去,發出咯吱的響聲。
“好吃。”知知讚不絕口,又道,“叫膳房記得給東院送份去。”
青娘滿口應下,“奴婢哪能忘了,叫人送去了。”說了,又想起了什麼,道,“倒是小郎君許久沒來了——”
說完了,又猛地反應過來,前些日子,大人還因為小郎君,同東院老太太鬨不痛快了,就連郎君出征前,那邊也是冷冷淡淡的態度,看得真叫人心寒。
青娘忙住了嘴,知知倒不在意。
夫君同婆母之間,並非因為承哥兒才有了齟齬,隻能說,承哥兒的存在,令母子二人關係更加疏遠了。但若要怪,怎麼也怪不到承哥兒這麼個孩子身上。
誰會同個孩子計較這些,那太荒唐了。
知知心中這樣想,卻不想,並非人人都同她這樣想的。這世上,有的是會把手段心機用在年幼的孩子身上的人。
陸錚走後幾日,府裡起初還算太平,後來便聽青娘說起,東院有大巫進出。
知知聽了,立即就想起陸家人還住在衛所時,肖夫人那些荒唐的舉動,登時警惕了不少,吩咐青娘,道,“你替我看著東院。另外,正院內院隻留自己人,尤其是小娘子這裡,要格外小心些。”
青娘俱應下。
知知還是不大安心,又叫了珠珠的乳母,和她身邊伺候的丫鬟來,立了規矩,明了責任,誰什麼時辰乾什麼,哪個時辰出了事誰負責,一一說明白了。
乳母和丫鬟們嚇得直保證,俱小心道,“奴婢們肯定伺候好小娘子。”
知知見幾人都上心了,又給他們添了月銀,這般一棍子一顆糖的,將珠珠身邊伺候的乳母丫鬟們整治得如鐵桶般。
大人無所謂,就是東院鬨事,她也應付得過來。但孩子不一樣,珠珠這樣年紀的小娘子,三歲之前,都是極容易夭折的年紀。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這般將女兒身邊整治好了,太平了沒幾日,東院果然出事了。
這日,青娘急匆匆奔進屋子,神色焦急,氣喘籲籲。
她見到知知,便稟報道,“娘子,東院那邊鬨起來了。宋娘子請您過去……”
知知雖不願插手東院之事,但真的撒手不管,是絕不可能的。尤其眼下陸錚在外,家中更要太太平平的,這樣才能叫陸錚在外邊安心打仗。
知知起身,吩咐乳母守著珠珠,略收拾了一番,就領著青娘,朝東院去了。
一入內,便聽到一陣吵嚷聲。
知知微微蹙眉,一深青褂子的婆子便立即迎過來了,著急忙慌道,“二夫人總算來了,您快隨奴婢過去,出大事了!”
知知抬眼看了眼那婆子,青娘便附耳過來輕聲道,“是大夫人身邊的。”
知知不著痕跡打量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婆子,微微頷首,示意婆子領路。
青娘便立即上去打探消息了,詢問道,“究竟出了何事,這樣匆忙喊我們來?”
婆子似有忌憚,但礙於青娘身份,又不敢不答,隻得道,“奴婢也不大清楚,隻曉得,老太太要趕小郎君走。”
知知聽了,十分驚訝地怔了一下,她還以為是婆母看陸錚不在府裡,便要想法子折騰她了,卻沒想到,折騰的不是她,而是婆母以往最疼的陸承?
青娘亦很驚訝,但再問,那婆子也說不明白了,不知是不敢說,還是當真不大清楚。
事關陸承這麼個孩子,知知便不由得有些焦急,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到了東院的廳堂。
隻見廳堂中一片混亂,陸承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看上去可憐得很,肖夫人則坐著,臉色極其難看,白得嚇人。她身邊是麵露為難之色的小宋氏。
小宋氏見了她,喜出望外,露出了慶幸神色,對她道,“弟妹你總算來了。”
知知踏進去,滿地的碎瓷片,陸承就跪在瓷片堆裡,也不曉得他膝蓋底下有沒有,她心一驚,忙叫青娘去扶陸承。
青娘剛過去扶,便被陸承使勁兒掙脫開了,他十分固執,死都不肯起來,就那麼直直跪在肖夫人麵前。
知知仿佛從他的身上,看到陸錚小時候,年幼又固執,被母親憎惡不喜,卻又努力想討母親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