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宮中的這一道聖旨, 打破了附近宅邸的寧靜。
縱觀天下大勢, 三年之前,還是陳氏與戰氏南北分立, 彼此視為威脅,其餘各州隻顧自己安穩度日。然而三年後,陸錚橫空出世,先奪兗州, 後占豫州徐州, 如今更是得了陸侯之尊。
陳寅氣而拍桌, 怒道, “少帝這小兒,竟敢如此!”
此番進京,戰胥的態度一直淡淡, 少帝不加以進封, 實屬眾人意料之中。陳寅意在天下, 並非那麼在意區區一個爵位,但偏偏昨日宴罷,今日少帝便下了聖旨,封了陸錚, 這不明擺著打他的臉麽?
陳寅氣急,對身側陳釗道, “吾兒, 昨日從宮中回來, 女冠便言, 陸逆乃我父子日後之宿敵!如今想來,確有些道理!陸逆發跡不過數年,便能屹立至此,定要趁他還未做大,率先滅了他!”
“父親所言甚是。”陳釗眉間銳利,眼神猶如利刃一般,堅若磐石,定聲請命,“兒願為父分憂。”
陳寅神色欣慰,“既如此,我便把此事交由你了。除了你手下的人馬,我將一半兵符給你,凡是我陳氏治下,你皆可調動。”
父子二人謀劃一番,陳釗才告辭離去。
……
射陽之宴,以七日為期,等過了第七日,各家便陸陸續續退出揚州,返回各自的地盤。
陸錚亦攜知知歸廣牧,原本當是直接借道豫州回廣牧,但莫名的,陸錚起了興致,繞道去了徐州。
馬車緩緩進入徐州城內,管鶴雲攜州內官員來迎,近百人立於城門外,齊聲恭敬道,“恭迎陸侯。”
陸錚翻身下馬,快步上前,親自扶起管鶴雲,“管公費心了。”
管鶴雲隨之起身,打量著麵前的陸錚,見他身姿挺拔,神色依舊堅定,看來未曾被繁華射陽迷了心神,當即搖頭道,“為主公分憂,應當的。”
頓了頓,又望了望後邊的車輿,“車輿之上的,可是夫人?”
陸錚頷首,道,“今日天色已晚,諸事明日再報,先安置了再說。”
管鶴雲自是無話。
陸錚來徐州,自然不是毫無緣由的,乃是他一封信請來的。但正事要談,也不急於一時,更何況,主公還帶了夫人來,主公常年征戰,風餐露宿慣了,但夫人卻不同。
安頓好,已經是晚膳時候。坐了幾日的車,知知身子泛乏,也不大有胃口,晚膳送上來,她也隻隨意吃了幾口。
青娘見狀,勸她多吃了幾塊,又道,“娘子若犯困,不如出去走走。這會子歇下了,夜裡怕是要睡不著了。”
知知想了想,覺得是這個道理,但屋內坐著也無趣,托腮道,“青娘,你去問問府裡下人,可有什麼有趣的地兒?”
青娘應下,出去問了,很快便回了,道,“此處原本是鄭氏的宅邸,主公奪了徐州後,這宅邸便也易主了。東側有個園子,豢養了不少奇珍異獸。”
知知想了想,屋內坐著無事,便帶著青娘去了那珍獸園。
如青娘所言,的確豢養了不少的奇珍異獸,負責飼養照顧的仆從小心謹慎,見到夫人來,俱退開幾步,不遠不近跟著。
行至一飼舍旁,恰是生了崽還沒多久的鹿,鹿眼澄澈溫順,溫順趴在草墊上,母鹿用舌頭,輕輕舔舐著喝奶的小鹿。
這舐犢情深的畫麵,知知不由得盯著多看了會兒,心中想起家中的珠珠。
飼獸的仆從卻以為她對小鹿感興趣,又習慣了從前鄭氏娘子們的做派,立馬上前去,打開舍鎖,諂媚道,“奴這就將小鹿抱出來……”
說罷,立即伸手去捉靠在母鹿身邊的小鹿,動作之利索,叫知知始料未及。
青娘曉意,忙道,“抱出來作甚,天這樣冷,這鹿還小,離不得母鹿,還不快送回去!”
仆從一驚,手下失了輕重,被他雙手捧在手中,舉著靠近知知的小鹿,頓時發出了一聲“呦呦”的喊聲。
直起身注視著小鹿的母鹿,霎時失了溫順,抬起蹄子,踹開了舍門,從飼舍中衝了出來,直至奔向仆從手中的小鹿。
母鹿雖溫順,四隻蹄子落地站起時,也有半人高。
那麼直直奔來,氣勢也很有些駭人,知知與青娘站的地方,與小鹿實在近,母鹿抬起蹄子衝過來,溫順的性情被護犢的緊迫所取代。
青娘嚇得驚叫出聲,拽著知知,想要拉開她,動作卻快不過那母鹿。
陸錚從下人口中得知,知知來了珍獸園,匆忙過來,瞧見的便是這駭人的一幕。
母鹿高高舉起蹄子,知知站在離母鹿很近的地方,身旁除了一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娘,隻有一個自顧不暇的仆從。
他來不及反應,擲出懷中匕首,匕首擊中母鹿前蹄,陸錚撲身上前,親自製住了那受驚的母鹿。
聞聲而來的侍衛將那母鹿關進飼舍,看著陸錚沉沉的臉色,齊刷刷跪了一地。
連青娘,亦被陸錚難看的臉色嚇到了,跪下請罪。
陸錚神色極其難看,顧不得追究侍衛與仆從過錯,拉過知知,從頭到腳檢查了一番,見她毫發無損,心中鬆了口氣,神色卻不見緩和。
知知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心口還跳得極快,又見侍衛青娘跪了一地,正欲說情,就聽陸錚冷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