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守門的倆婆子, 正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閒話,剛從李家媳婦兒生了個漂亮的閨女,說到吳家新媳婦兒跟家裡男人鬨彆扭回娘家。
抬頭一看, 便看見打從遠處走來一人, 矮矮瘦瘦的,瞧得挺眼生的。
“從哪兒來的啊?”婆子伸手,將人攔下了, 細細盤問。
月前時候,侯爺離了徐州,帶著徐州的兒郎們,去打仗了。臨走前, 給正院下人立了規矩的, 但凡夫人蹭破了點皮,那一院子的下人都得跟著遭殃,這可不是開玩笑。
在正院下人們眼裡, 夫人一貫是和氣的,可侯爺就不一樣了, 那可是打仗的人,手裡不知沾了多少血的,誰不畏懼他?
被攔下的金禾眼神中微微劃過一絲慌亂, 很快鎮定下來,道, “回嬤嬤的話, 奴婢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 奉命來給夫人送補湯。”
說罷,她朝手裡端著的那補湯看了眼,示意婆子們。
婆子一聽是老夫人院裡的人,倒沒多說什麼,就讓進了,“行,你進去吧,彆四處瞎走。”
金禾微微點頭,穩穩端著手上的補湯,朝裡走。
等她走遠了,兩個婆子就說上了小話,其中一個道,“你就這麼讓人進了啊?我私底下聽彆個說,老夫人和咱夫人彼此不待見嘞。”
另一個嗬嗬笑,擺手道,“老夫人是老夫人,咱們還能與她的人對上不成?再說了,你可彆擔心,那補湯啊……還不定進誰的肚子呢!”
前麵說話的那個一聽,反應過來了,連連點頭,“是這個理,這入口的東西,可不敢隨意。”
二人也不敢嚼主子間的舌根,隻委婉說了幾句,便又岔開話題,說起了旁的雞毛蒜皮的事情。
金禾往裡走,前邊是引路的丫鬟,很快便被帶到了正院內,直到看見一人,那丫鬟恭恭敬敬喊人,“青姑姑。”
金禾聽了她的稱呼,才不著痕跡打量著麵前體型富態的婦人,這便是夫人身邊最得用的青娘了吧?
青娘亦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金禾,她倒不是覺得金禾本身有什麼不對勁,而是因為她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老夫人對自家娘子的不喜,從來都不屑掩飾的,又怎麼會忽然關心起娘子來。
金禾被她看得將頭微微低下,小聲說著來意。
青娘聽罷,頷首,示意丫鬟接過她手中的補湯,道,“夫人這會兒正陪小娘子歇著,補湯等夫人醒了,再請她用。你回去給老夫人回話吧。”
說罷,也沒給金禾說話的機會,直截了當讓人引她走了。
金禾那一句“那我給夫人磕個頭吧”,在這種情況下,自然說不出口了,哪有非要把主子鬨醒磕頭的道理,隻得老老實實跟著退了出去。
她一走遠,青娘便上前接過那補湯,對丫鬟道,“你下去吧。”
補湯還溫熱著,青娘端著進了屋,壓根沒往裡間送,直接傾倒進了一盆盆栽裡,暗黃色的湯藥,很快便泥土吸收了,沒了蹤跡。
將湯碗放回桌上,青娘想著,等晚上叫下人來將這盆栽換了,長壽院那邊的東西,莫說入口,便是讓自家主子碰一碰,她都是不敢的,這樣的時候,再謹慎都是應當的。
拍拍手,她推開裡間的門,隻見她口中“正陪著小娘子歇著的知知”,正靠在軟榻上,犯懶翻看著話本。
青娘走到近前,蹲下/身,取過羅襪,給主子小心套上,柔聲囑咐,“娘子莫要著涼了。這天也漸漸冷了,奴婢叫人在屋裡鋪上地毯吧。”
“方才外邊來人了?”知知應了句,想起方才依稀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便問道。
青娘回話,“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說是送補湯來的。不過娘子的湯藥,一貫是專門的大夫擬的藥方,這不同的藥材之間,各有相克消減,還是不能胡亂喝的。”
這個道理,知知自然懂。當然,另外一個不能喝的理由,青娘沒說,但知知也心知肚明。更沒必要宣之於眾。
她頷首,道,“我知道了,不過還是勞婆母費心了,你替我準備一份回禮,替我去婆母那裡走一趟吧。”
青娘一口應下,“行,奴婢記住了。”
下午,青娘便帶著東西,去了一趟長壽院。東西送到了,肖夫人沒見她,下人說肖夫人在誦經,不見人。
青娘也沒介意,在佛堂外磕了個頭,就當是見過了,轉頭就回了後院。
眾人很快將這插曲拋之腦後,便是知知,也不覺得肖夫人會再來,估摸著上一回也隻是做做樣子。
倒不想,肖夫人接下來每個月,都時不時讓人過來送些東西,仿佛很關心知知這一胎。
但她送來的東西,出於謹慎考慮,一直被青娘壓箱底,從未取出來用過。
轉眼到了仲秋,前方戰事越發的吃緊了,知知的肚子也漸漸鼓了起來。
這一日,青娘滿麵笑意,推開門進來,笑著道,“侯爺來信了。”
知知一喜,忙接過青娘遞過來的信件,迫不及待展開了。
前方戰事吃緊,打仗總歸還是危險的,知知一直沒敢往前線寄信,就是怕害得陸錚分心走神。卻不想,陸錚的信先她一步寄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