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喪事收尾後, 知知和陸錚便踏上了去幽州的路, 打算去接兒子閨女回家。
這也算是陸錚這個女婿,頭一回正經登門拜訪,故而府裡管事極重視排麵, 得了陸錚的允許後,搬空了個庫房, 車隊也隨之變長許多。
從徐州,到幽州,一路上還算順利,沒碰上什麼劫道的山賊, 倒不是山賊都棄惡從善了,但一看那偌大的“陸”字旗,不嚇得四處亂竄就算了,哪還敢輕舉妄動。
經過那些有山匪的山頭,陸錚會親自帶著精兵去,一群烏合之眾而已,基本費不了半日的功夫,甚至大多數時候,都無需動武。
亂世之中, 很多都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良民,大奸大惡之輩也是有的,但到底少見。
很快, 便入了幽州境內, 又幾日, 便順利到了戰家。
戰瑾早已得了信,給門房留了話,知知這邊剛到,戰瑾便迫不及待出來相迎了。
戰瑾溫和一笑,對知知道,“回來了,你這一走,爹嘴上不說什麼,就差帶人去徐州搶人了。”
知知衝他笑,“兄長。”
戰瑾對知知這個妹妹十分疼愛,先前戰胥不點頭時,也是他出麵替知知擔保說合的,如今見她平平安安回來了,且還帶了陸錚,夫妻二人看上去也是和氣,心裡也安心了。
戰瑾扭過頭,朝陸錚舒朗一笑,“陸侯,射陽一彆,你我二人又見麵了。”
射陽初見時,陸錚險些誤會戰瑾是個好色小人,如今誤會既解除了,又是自家妻子的兄長,自然添了不少好感。
陸錚主動道,“兄長無需客氣,喚我表字便可,明淵。”
這一句兄長,令戰瑾笑容更加真誠了幾分,他微微頷首,一邊將二人往裡迎,一邊道,“既如此,那我便喚你明淵了。明淵,小妹,進去吧,父親在內等候。”
戰瑾能言善道,且性子溫和,言辭不失氣度,是個十分有氣度的士族郎君。
加之陸錚也想同大舅兄處好關係,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看起來倒頗有些投緣的樣子。
大舅兄還算容易討好,但接下來要見的嶽父,可就是一場硬仗了。
陸錚征戰無數,也是第一回心裡不怎麼有底氣,畢竟若是他的珠珠出嫁後,差點在婆家殞命,他這個做爹爹的,也絕不可能就那麼算了。
陸錚側頭,看了眼眉眼帶笑的知知,自打踏進戰家的大門,知知便一直高高興興的。見她這樣高興,陸錚更加心事重重,隻怕因他們翁婿之間的關係涼薄,害得知知心裡不舒服。
知知一貫是重感情之人,連自己生母那樣待她,她都肯替肖氏操持喪禮,更何況戰胥是知知生父,又對知知千嬌百寵,一心護著她。
陸錚回過頭,心裡暗自想道,罷了,被奚落也好,被冷落也罷,哪怕是動手,也得忍了,不能叫知知難過。誰家女婿頭回上門,不被刁難刁難的,易地而處,他若是有了女婿,也少不了刁難一二。
戰瑾走在前,帶頭入內,麵上帶著溫和笑容,“父親,妹妹回來了。”
戰胥其實早知道了,他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又還沒放權,怎的可能對家中之事一無所知,但一想到自家女兒那時不顧他的勸,堅持要回徐州,去陪陸錚那臭小子,他就心裡來氣,愣是裝作自己不知道,耐著性子,等著二人過來拜見他了。
若是從前,他哪裡還能坐得住。
戰胥沉著臉,淡淡應道,“回來了,便去瞧瞧廷哥兒和珠珠去。都做娘的人了,丟下孩子就跑,不懂……咳——”
話還沒說完,戰胥一抬頭,就發現自家女兒抿了抿唇角,看上去有那麼點委屈的樣子,頓時把剩下的話給咽了回去。
“咳——回來了就好。”戰胥忙轉了語氣,勉強收了個尾。
知知自是曉得,爹爹是最疼她,最見不得她委屈或是掉淚的,屢試不爽的招數,她眨眨眼,蹲下/身子,猶如小女兒承歡膝下一般,仰著臉道,“爹爹彆生我的氣了,我坐了好久的馬車,又餓又累了。”
戰胥哪裡還坐得住,更加擺不出嚴父的架子了,使勁瞪了一眼一旁的陸錚,氣道,“我好好的女兒,被你弄得又餓又累,你這夫君怎麼當的?!”
他這一本正經嶽父訓女婿的模樣,看得眾人都有點震驚了,尤其是戰瑾,恨不得搖醒自家父親。
陸錚還未喊您嶽父啊,您老也稍微端著點,等他喊了,您再尋他啊!
倒是陸錚,愣了一下之後,立馬態度很好的認了,“是女婿路上疏忽了。”
本意隻是想撒個嬌,把自己堅持要去幽州的事混過去的知知,同情看了眼無端端替自己背鍋的夫君,然後看了眼吹胡子瞪眼的爹爹,還是把解釋咽下去了。
戰胥被陸錚這態度弄得一懵,他本質上就是借題發揮,但沒想到,一貫同他不合的陸錚,居然這樣給他麵子,倒像真把他當泰山大人敬著,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了。
戰胥當然不可能動手打人,陸錚再是自己的女婿,那也是大名鼎鼎的陸侯,再者,真動手了,最後吃苦的還是自家女兒。
他不能為了圖自己的一時之快,就害得自家女兒家宅不寧,這道理他還是懂的。
“咳……”戰胥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想說幾句軟話,又沒好意思張嘴。
知父莫若子,還是戰瑾立馬明白過來了,接話道,“我叫膳房備了膳,妹妹和明淵這一路怕也是舟車勞頓,父親陪著一道用膳吧。”
戰胥讚許給了長子一個眼神,淡聲道,“那便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