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陸錚的人,不算太多,畢竟他是近些年才起家,比起早已成名的各地士族,實在有些神秘。但沒聽過他名字的,卻不多了。
尤其是身處幽州的戰氏族人,過慣了安逸日子,更是視陸錚為心腹大患,生怕陳氏之後,便輪到幽州。
一直忌憚著的強敵,毫無征兆就出現在他們戰氏的家宴上,眾人饒是反應快的,也實打實懵了一陣子。
這其中,最震驚傻眼不過的,便是戰三夫人和戰嫆了。
戰嫆愣在那裡,猶如被人當頭棒喝一樣,整個腦子都是懵的,江知知不是說自己的夫君,隻是個窮打仗的軍戶麽?!
怎麼會是連她一介閨閣女子都聽說過的、威名赫赫的陸侯?!
這便是江知知口中的“以打仗為生”?!
愣了過後,戰嫆想到自己是如何得罪江知知的,方才又是如何冒犯陸錚的,心底開始發顫。
兗州陸侯是出了名的桀驁不馴,睚眥必報,聽聞他屠陳氏一族,便是因為陳氏次子曾覬覦其妻。陸侯震怒之下,才有了後來陳氏父子的兵敗。
戰嫆渾身瑟瑟,後背一股涼意冒了上來。
陸錚肯定不會放過她的,江知知這種心機頗深的女子,定然會在陸侯麵前告狀,以陸侯睚眥必報的性情,定然會暗地裡衝她下手的!
陸侯會不會殺了她?
可是……她是不知情的啊,分明是江知知故意欺騙了她,才害得她冒犯了陸錚的!
戰嫆抬起眼,憤憤瞪向一旁的江知知,麵上的神情,分明在控訴著,你這個心機深重的女人!居然故意這樣給我設陷阱!
知知被戰嫆瞪得莫名其妙,心道,我方才罵的又不是你,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戰嫆看了江知知無辜的神色,心裡更加氣憤:都怪你,你簡直就是個蛇蠍心腸的女子,像你這麽惡毒的女子,根本配不上陸侯!你遲早會被拋棄的!
看到這一幕的陸錚果斷開口,“戰十娘子有病就去看大夫,盯著我妻子做什麼?她性子好,不同親戚計較,我不一樣,我性子差,是出了名的護短。戰十娘子要試試?”
戰嫆臉一白,一雙美目含了淚,要掉不掉的,盈盈綴於睫羽之上,看上去倒有點嬌弱模樣。
她微微咬著唇,被咬出血色的唇瓣,襯得臉頰更白了,小臉雪白顫聲道,“陸侯誤會了,我……我先前不知陸侯身份,才冒犯了陸侯,還望陸侯彆同我一小娘子計較。”
說罷,盈盈屈膝,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看上去倒有幾分惹人憐惜。在座的一些長輩們,明日不了解她的品行的,都被她迷惑了去,生出了些憐惜。
戰嫆見身邊人鬆動,更擺出一副可憐相,垂淚道,“嫆兒知錯了,還請陸侯看在我年紀小的份上,寬恕我一回。”
有長輩開口相勸,“不知者不罪,十娘子年紀小,有眼無珠,偶有冒犯,陸侯大人有大量。”
年紀大了,輩分高了,便喜歡和稀泥。
若是尋常晚輩,自是也要給長輩幾分顏麵,但偏偏遇上的是軟硬不吃、極其護妻的陸錚。
“你是小娘子,我妻子也是小娘子,都是小娘子,為何要讓你欺負?”陸錚反問,詫異的語氣,仿佛麵前屈膝的戰嫆是空氣一般。
“都是自家姐妹,拌嘴而已,也非什麼大事。”人群中有向著戰三爺一家的道。
陸錚眼尖,一眼從人群中鎖定了開口之人,他揚聲道,“四伯躲什麼,有話大大方方站出來說便是。”
被點了名的戰四爺尷尬至極,硬著頭皮,也不敢同勢大的陸錚懟,扭頭對一側的知知擺長輩的架子,“十娘子不懂事,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是?姐妹間哪有不拌嘴的。九侄女,你說四伯說得對不對?都是一家人,哪用得著侄女婿這樣急眼動怒。”
“四伯說得有幾分歪理。”陸錚冷冷一笑,接過話,輕蔑開口。
戰四爺有點生氣,但礙於回他話的人不是知知,而是是陸錚,並不敢如何,隻能勉強笑著說道,“怎麼就歪理了……我……我這不也是希望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麽。”
陸錚微抬起眼,冷冰冰嘲弄道,“按四伯的話,姐妹間拌嘴不是什麼大事,那我身為姐夫,替妻子訓斥沒規矩、不懂事的妻妹,便更算不得什麼了。畢竟,我也是為了戰家能和和氣氣,不是麽?”
戰四爺一下子啞巴了,要說不是,這話是他自己先說的,現在反駁,豈不是打自己的臉?可說是,那等於讚同陸錚的說法。
他啞口無聲,正絞儘腦汁尋思說辭時,卻忽的瞥見了陸錚冷冰冰的眼神,後背一涼,默默強笑著,“侄女婿說得對。”
戰四爺這一退,徹底沒人替戰三夫人母女求情了,可憐戰嫆還屈膝低垂著頭,露出一截瑩白的脖子,等著陸錚憐香惜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