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陸錚搖頭,道自己無礙,接過茶水飲了一口。
二人麵對麵坐著,忽的,知知先開了口,“夫君,今日有位裴夫人來府裡做客了。”
她說完了,便仔仔細細觀察著陸錚的神色,見他神色一變,似有不自在一樣,撇開了目光。
陸錚轉開頭,麵上繃得緊緊的,“是麽。”
知知見他這樣,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裴夫人十分健談,今日才第一次見麵,她便把能說的都說了。尤其是那位裴三郎的事情,他何時投的陸錚,何時入了陸錚麾下,何時受了重用,如今又在何處,說得一清二楚,半點隱瞞都沒有。
大概裴夫人是覺得,在她麵前多誇讚幾句裴三郎,她若是能記住其中的一丁半點,到時候給陸錚吹一次枕邊風,也是好的。
從裴夫人口中,知知得知裴三郎幾年前便投了自家夫君,起先在豫州為官,後來又被調到了兗州,如今正任兗州州牧。
知知先前還懷疑,陸錚事先大概並不知道裴三郎的身份,如今看了陸錚的反應,自是明白過來了。
陸錚是知道的,而且,很有可能是早就知道了。
知知心中理清思緒,再次抬頭,就見陸錚微微側著臉,仿佛是故意不看她一樣,視線不往她身上移。
知知輕聲喚他一句,“夫君。”
陸錚也隻“嗯”一句,沒什麼其他的話。
知知主動伸出手,抓住陸錚放在桌上的右手。
陸錚的手是暖的,她的手則有些涼,她才剛抓住陸錚的手,陸錚便下意識將她的手,握進了掌中,很習慣性的一個動作。
這個動作,令知知唇邊一下子綻出了溫暖的笑意,微微彎著的好看眉眼。
她畏寒,尤其是深冬初春,手腳常常都是冷的,陸錚便一直像這樣替她暖著。
夜裡的時候,兩人蓋著一床被褥,他的大手就這樣握著她的手,她的腳則被他用小腿暖著。
即便是有意躲著她的時候,陸錚也沒有忘記這個動作,他已經把這個習慣,刻在自己的骨子裡了……
知知掩飾不住的笑意,抿唇忍住笑意,一本正經拉了拉陸錚的袖子,“夫君,我有事想要和你說。”
陸錚終於轉過頭,“什麼事?”
知知輕聲道,“今日裴夫人道,她家三郎君一直沒有成家——”
陸錚神情一寒,眸子微微一縮,握著知知的手,也下意識一緊,整個身子都是僵硬的,仿佛是怕她嘴中說出什麼自己不想聽的話。
“我想,若是夫君覺得可以的話,我還算認識不少好人家的小娘子,可以介紹給那位裴三郎。”知知說罷,輕輕抿著唇,微微仰著臉,亮亮的眸子毫不躲閃直視著陸錚。
陸錚起初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呆怔的神情,實在與他平日裡威風凜凜的形象相差太多。
像隻被骨頭砸暈的威風大狗,知知忍不住一笑,湊上去親了一下陸錚的唇角,再次問道,“夫君覺得如何?”
陸錚回神,勉強按住因為那一吻而跳得很快的心,勉強鎮定道,“當然、這樣很好。”
頓了一下,又道,“我還以為……”卻沒有繼續往下說。
知知仰臉看他,主動接過話,“夫君以為什麼?無論夫君擔心什麼,那些都不會發生。我和夫君是拜過天地的,即便是閻王爺的生死簿上,我的名字後邊,也必定跟著一句,江氏,及笄之年,嫁陸錚為婦。”
陸錚半晌無言,忽的將知知抱進懷中,緊緊摟著她的肩,仿佛怕她消失不見了一樣。
知知也不反抗,任由他這樣抱著,伸出手,環住他的腰,跟哄廷哥兒似的,又輕又軟的喊他,“夫君。”
陸錚悶聲“嗯”了一句。
知知又喊,“夫君。”
陸錚繼續“嗯”。
兩人幼稚得要命,這幅畫麵,若是被下人或是外人看見了,隻怕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壞了,或是見鬼了。
然而小夫妻倆卻不嫌對方膩歪,一個不肯鬆手,一個縱著對方,也不掙紮,乖乖讓他抱。
兩人把裴延之事說開了,陸錚也不再吃飛醋,主動坦白了,“裴延的身份,我很早就知道了。並州裴氏,行三,我不過派人一查,便查到了當年他與江家定親的事情。裴延是個可用之才,我不願因一己之私,浪費了他這樣的人才。但我又不想讓你們見麵,便將他派到了豫州。”
知知眨眨眼,“所以,夫君把這事藏在心裡這麼久?”
陸錚不自在點點頭,“嗯。”
知知搖頭笑著道,“夫君乾嘛不早點告訴我?我們都有珠珠和廷哥兒了,我和裴延是毫無可能的。”
陸錚固執搖頭,“我不想,我不願意你與他再有任何交集。”
知知側頭輕笑,“夫君吃醋了?”
陸錚大大方方承認,“是,我就是吃醋,所以裴延最好快點成家,否則莫怪我這個主公,給他穿小鞋。”
知知嫣然一笑,明亮的眼望著自家夫君,信心滿滿的道,“夫君才不會,夫君是大英雄。”
陸錚啞然,他很想說,他根本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大英雄,事關知知,他甘願做天底下最無恥的小人。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默許了知知的話。
為了她和孩子們,他可以做他們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