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陽皇宮
顧老將軍戰敗、嘉城失守的消息,頃刻間傳入了皇宮,射陽百姓雖還不曉得實情,但少帝及文武百官,已經得知了這個壞消息。
朝堂之上,一眾官員七嘴八舌,本該鴉雀無聲的莊重朝堂,此時倒似民間的菜場。
“顧老將軍怎麼會敗?!怎麼可能呢!”
“陛下,臣聽聞,是顧老將軍下令向那亂臣賊子投降的,此言可是真的?若是如此,可是叛國之罪,陛下,當罰則罰!”
“顧老將軍一生忠義,立功無數,什麼時候輪到你這黃口小兒來評判!還處置顧家,可笑至極!”
吵吵嚷嚷之中,仍有人為一己私欲,欲要把顧家叛國的名頭落實了。也有人出於道義,看不過眼,怒斥那人。
丞相呂漸之站在百官之首,聽著四周紛擾嘈雜之聲,一直沒有開口,直到少帝喝停眾人,喚了他的名字。
少帝:“呂相,你覺得眼下該如何?”
呂漸之麵色不改,沉穩的模樣,令所有焦灼不安的群臣,感到一絲絲的寬慰。
他上前一步,“微臣以為,當務之急,不在追究誰犯了錯,而是要攔住陸錚,絕不能讓他和他麾下大軍,入射陽一步。”
少帝匆匆點頭,“呂相繼續說。”
呂漸之瞥了一眼人群中麵色各異的百官,尤其那些想要徹底將顧家踩到腳底下的官員,不滿之意,儘數朝他看來。
呂漸之微頓,雙膝下跪,道,“陛下,這天下,若還有能與陸錚一戰的人,便隻剩下戰侯了。若能說動戰侯,當有一線生機。”
此言一出,朝堂上都安靜下來了。
眾人心裡都明白,戰胥哪裡是肯吃虧的人,要說動他,不如說要求動他,皇室必定要做出極大的讓位。
但思來想去,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與陸錚一戰,顧老爺子已經死了,顧家投降開城,剩下的人也不能用了。
除開顧家,朝中都是一群酒囊飯袋罷了,這些年,朝中從未再出現過第二個顧老爺子,一直在啃老本,如今老本終於啃完了,眾人才發現,他們根本沒人可用了。
少帝臉色難看,但他再糊塗,也知道,比起城破國滅,做出讓步根本不算什麼。
“既然如此,這事便交給你了,呂相。”
呂漸之心底長歎一聲,額頭貼地,恭敬應下,“是。”
這主意雖是他出的,但在他心裡,未必沒有期待過,少帝能硬氣一回,有骨氣一次,拒絕甚至嗬斥他竟出這樣的主意。
但是,終究是沒有。
呂漸之踏出大殿,殿外烏雲密布,黑壓壓的,瞭望遠處,那烏雲仿佛就壓在金碧輝煌的宮牆之上,壓得他心神有一絲恍惚。
在這樣的恍惚之間,呂漸之仿佛聽到身後的大殿中,有人喋喋不休說著話,不止一個聲音,有很多,或義憤填膺,或底氣十足,在求少帝給叛國的顧家降罪。
叛國罪,按律例處,當誅九族。
共事幾十載,當真沒有留下半分情分。
呂漸之走出了皇宮,回到自己的府邸,呂相的妻子書香世家出身,見他神色難看,也曉得朝中事多,並不敢問什麼,隻對嬤嬤道,“叫人送濃茶去。”
說罷,輕聲一歎,“相爺今日怕也是要在那書房熬一夜了。”
嬤嬤應下,“是,奴婢這就去。”
呂漸之正悶頭,在心中想著,皇室還拿得出什麼,請動戰胥。異姓王?封地?
聽聞戰胥有一女兒,流落在外,近日尋回了,不如封其為郡主?亦或者許以皇後之位?
呂漸之正想得入神,忽的,門被敲了一下,“進來。”
門被推開,一個仆人走了進去。
“呂相。”
呂漸之感覺到一絲古怪,抬起頭,朝那“仆人”看過去。
……
皇宮內的一處偏殿,除了殿外牢牢把守住的侍衛,殿內並無什麼伺候的丫鬟和太監。
仿佛一夕之間,大家都知道了,顧老將軍戰敗,顧家背上叛國罪名,誰都不樂意來伺候這裡住著的顧家人了。
顧老夫人微微合著眼,平臥在床榻上,呼吸聲有些濁重,顧戈的妻子謝氏在一旁伺候,連眼睛都不敢合一下。
片刻,顧老夫人睜開了眼,吃力看了眼四周,謝氏忙取了盞水,遞過去,服侍著婆母飲下。
涼透了的水,順著咽喉流下,顧老夫人沒說什麼,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喝完了一整盞水,潤了嗓子,才開口,“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