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2 / 2)

“哦!”宋道榛神色淡淡的打斷溫愛國的話:“我記起來了。是你呀。”

溫愛國也看出來宋道榛似乎並不想提起舊事,頓時一笑,極熱絡的寒暄道:“我說老爺子,您今天也嘗嘗我的手藝。看看有沒有得到您老幾分真傳。”

說著,用公筷夾了一片羊肉放在鍋裡涮了涮,恭恭敬敬地放到宋道榛麵前的小碟子裡。

陶暮將麵前的韭菜花兒,豆腐乳,芝麻醬、醬油、辣椒油和鹵蝦油分彆崴了一小勺,給老爺子調了一碗蘸料。

溫愛國極為熱情的舉著手,彎著腰,笑眯眯說道:“您老嘗嘗?”

宋道榛夾起羊肉放在小碗裡蘸了蘸,慢條斯理的放進嘴裡細嚼慢咽,禮貌性的稱讚:“不錯。”

溫葆眼珠子一轉,笑眯眯的看向陶暮:“看來咱倆也真的挺有緣分。我爸爸居然認識你爺爺。那要按舊時的說法,咱們兩家也是世交啦。”

“呦,原來這小夥子是老爺子您的孫子呀。這俊俏眉眼,果然有點像我那師兄。”溫愛國看向陶暮,信口稱讚幾句,笑眯眯道:“你跟我們家溫葆是一個寢室的?你瞧瞧咱倆家這緣分。今後一定常來呀。叔叔給你免單。”

溫葆看著自家老爸並沒有摸清局麵的樣子,忍不住提點道:“這是我同學陶暮,這兩位是杜康和褚遂安。”

溫愛國頓時一愣。怎麼回事兒,這爺爺姓宋,孫子怎麼姓陶了?難道不是孫子,是外孫?

期間,溫葆順便給他爸爸介紹了在座的諸位家長。等介紹到陶院長的時候,溫愛國恍然大悟。他看著坐在宋老頭旁邊的陶院長,自覺猜出眉目了。頓時笑的一臉喜慶,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位……莫非是師母?”老爺子後找的老伴兒?

宋老頭:“……”

陶院長:“……”

其他一幫吃瓜群眾:“……”

宋老頭把筷子“呯”的一撂,板著臉訓斥道:“瞎說什麼呢!這是孤兒院的院長。”

“啊?哦,哦,哦,”溫愛國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麼。不過他也是沉浮商場多年的老人了,臉皮厚實得很。當下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敬了一杯酒賠罪。然後打著外麵還忙的幌子腳底抹油出去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大家夥兒麵麵相覷,時不時偷瞄一眼臉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水的宋道榛。

陶暮輕咳一聲,舉著酒杯問褚遂安的父母:“叔叔阿姨你們這次來燕京,能呆多久?有沒有好好逛一下燕京城?”

褚媽媽立刻回道:“還沒有來得及逛呐。今天來送安安報道。我們本來是想著,先把正經事情辦好,明天再四處逛逛,然後我跟孩子他爸就回去啦。今後阿拉安安就拜托大家照顧啦。”

“那是一定的。叔叔阿姨你們就放心吧。”陶暮笑道:“不如明天我陪叔叔阿姨一起吧。叔叔阿姨難得過來一趟,我這本地人怎麼也要儘儘地主之誼的。”

說完,又笑著央求他耀哥:“耀哥,你明天把車借我一下唄。”

劉耀斜了陶暮一眼,似笑非笑的逗他們家小崽子:“車借你沒問題。不過你有駕照嗎?”

陶暮聞言一怔,又把這茬忘了。

看來必須儘快考個票,不然太彆扭了。

看著他們小孩兒一愣一愣的呆樣子,劉耀笑道:“我明天讓大輝跟著你們。”

褚遂安爸媽連聲道謝:“真是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孟齊笑著開口:“京影這麼多學生,偏偏這四個孩子能湊到一個寢室。這就是緣分。”

“那倒是。”褚遂安媽媽頓時笑著囑咐自家兒子:“安安,你以後要跟同學好好相處,知道沒有?”

褚遂安這麼大的人了,還要被姆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叮囑這種事情,頓時覺得很沒麵子。不耐煩的說道:“哎呀,我知道啦。姆媽你吃菜嘛。這兒的涮羊肉很好吃。比我們滬城要正宗多了。這羊肉一點都不膻。你多吃點。”

陶暮又笑著問杜康:“你過來報道,你爸媽竟然沒跟著一起來?”

杜康擺擺手:“他們想跟著來著。可我覺得我一大老爺們,都上大學了哪裡還用得著爸媽送。這也太丟人了。我就沒讓。還能省兩個人的火車票。直接折現打進我下個月的生活費了。”

杜康覺得自己這算盤打的很精。其他幾人頓時無語了。這小夥子還真是……心思赤誠口無遮攔啊!

這一頓飯大家吃的都很愉快。

飯後,溫葆這個本地人帶著兩位外地同學去買香皂毛巾之類的生活必需品。順道帶著倆同學和褚遂安的爸爸媽媽逛逛京影附近的景點和商廈。

劉耀孟齊準備回店裡看看,順道把陶院長和宋老頭送回去。

大毛他爸仍然惦記著,想跟陶暮聊一聊。不過陶暮卻有點介意飯局上溫葆他爸爸說的那番話。婉拒了王叔叔的邀請,也跟著坐上耀哥的車。

這回劉耀開的是七個座位的SUV,孟齊照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陶院長和馮遠坐在中間一排,陶暮攙著老爺子坐在最後。

一路無言。到了地方,陶暮攙著老爺子下車,直接把老爺子送回飯館——

老爺子的飯館就叫宋記。陶暮以前沒留意過,隻以為宋記是老爺子用自己的姓兒隨便起的。可今天聽溫爸爸的話茬兒,似乎這裡邊很有一段淵源。而且聽溫爸爸的意思,宋老頭原本是有妻有子的人。可自打陶暮上輩子進了宋記頭一天起,就沒見過宋老頭有什麼親人,甚至連親戚都沒見過。

“那個——”

“不許問。”陶暮剛開口,就被宋道榛粗暴的打斷了。

“今天這事兒,不許問。永遠都不許問。也不許打聽。要是讓我知道你背著我擱外頭瞎打聽,這輩子你就甭進我這門!”

陶暮話都沒說完就被老爺子生硬的懟了回去。而且瞧老爺子板著臉極認真嚴肅的架勢——並不像平時,雖然也喜歡板起臉數落陶暮,但一看就是傲嬌的,是口是心非的。

老爺子越是這副模樣,就代表這裡邊的事兒越嚴重。陶暮也就越好奇。

宋記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老爺子的老婆孩子為什麼一直都沒來看過他?老爺子還有親人嗎?還有溫爸爸口中那姓姚的鱉孫到底是誰?當年到底乾了什麼對不起老爺子全家的事兒?是不是跟老爺子現在孤苦伶仃沒親沒靠的現狀有關?

陶暮越想,越發深恨自己上輩子沒心沒肺的,關於老頭子的家事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也沒想著打聽過。他想把事情弄明白。卻不想在宋老頭麵前硬頂。當下乖乖點頭:“我知道了。”

宋道榛瞧著陶暮那雙眼珠子烏溜溜亂轉的模樣,就知道陶暮沒聽進去。可他也沒心思跟陶暮歪纏。溫愛國的出現,還有他說的那些話,勾起了宋道榛這輩子最不想回憶的往事。

他累了,想睡一覺。他也隻能在夢裡,見見當年的宋記,見見宋家枝繁葉茂的那些人。還有他那淘起來不比陶暮差多少的小兒子。等到夢醒了,他還是那個孤苦伶仃性情乖僻的倔老頭。沒兒沒女,沒依沒靠。

“你回去吧。明天不是要陪你同學的爸媽逛燕京城嘛。就甭過來了。讓我好好兒清淨兩天。”

陶暮被老爺子攆出小飯館兒。他站在四合院外的青磚石階上,原本塗著朱紅亮漆的兩扇大門早已在歲月的侵蝕下斑駁脫落,就連高高的門檻都因為經年累月的風雨和踩踏缺了大半邊。然而老爺子卻從來都不拾掇。

任憑這座小院兒在時光和油煙的侵蝕下日漸衰敗。他就這麼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住在這偌大的四合院裡。每天晚上飯館關門後,提著大掃帚遊蕩在冷冷清清的天井中,走過寂靜無聲的長廊,繞過垂花門,乾枯的掃帚在青石板上劃出唰唰的聲響。偶爾有夜風吹過,院子當間兒的老槐樹也跟著沙沙的響。這大概就是夜裡的四合院,發出的唯一的一點聲音。

陶暮垂在身側的雙手悄悄握成拳頭,他在大門前呆呆站了一會兒,轉身進了孤兒院。

他覺得陶院長沒準兒能知道點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