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踞在少將府的龍卷越聚越大,但幸運的是並沒有繼續擴張到彆家府邸的意思。但在京內鬨出如此大的動靜,還是惹來了檢非違使的注意,他們邊通知陰陽寮來人援手,邊嘗試靠近,可那將整個少將府環繞的龍卷異常張狂,妄想突破的武士與陰陽師在十幾米外就會被彈飛。
如今賀茂忠行沒有在平安京內,陰陽寮也毫無辦法,隻能束手無策的站在一邊架起結界,避免這個龍卷風給京城造成更大的損失。
外麵的人尚且因這忽如其來的變故驚慌失措,那就更彆說源氏府邸的人們了,不僅是外圍難以靠近那旋轉的氣流牆,在院落裡包括賴光在內的武士們,也絲毫沒有辦法移動。隻有身處其中才知道,這與其說是龍卷風內,更像是被來自四麵八方的活動氣流來回衝撞。
被風推擠的到長廊儘頭的三日月宗近抬起頭望向上空,在庭院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淡定的喝了口茶,道:“了不起呢,年輕人。”
“三日月你這家夥是魚姬的式神,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也好,快點去她身邊!”用膝丸和血吸來回插入地板來穩定身形,從演練場吃力挪到前院的賴光捂著肚子喊道。越是往寢殿那邊走,氣壓就越強,已經無法繼續向前了。但三日月既然是式神,是能夠瞬間回歸主人身邊的。
聽到賴光的聲音,三日月轉頭望去,抬手道:“呦,是賴光啊。”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打什麼招呼啊,快點給我去魚姬的身邊!”賴光快被這家夥逼瘋了。
在如此環境裡,想到的卻是家人的安危麼……三日月將握著手中的茶杯,笑道:“哈哈哈,不用擔心的賴光,這是非常溫柔的風啊。”他仰著頭,額前的發絲被風吹到後麵。他抬起手臂,在風吹過的時候將手掌握起,道:“是姬君的靈力。”他又將手鬆開,一隻白蝶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手心裡。在令人寸步難行的風暴中,小家夥於狂風中安然生存,翩然飛舞。
目送蝴蝶離去,三日月感慨道:“真是美妙啊。”
腦袋上趴著一隻大蜘蛛的賴光:“……”
見鬼的美妙。
……
賴光的心情不美妙,鴨川的風龍心情也同樣不美妙。
原本他正和一目連大人一起陪嬰靈們玩耍呢,結果中途他一回頭,就發現原本站在樹下編螞蚱的神靈已經不見了。風龍被熊孩子們撕扯著鬃毛,心裡特彆的委屈,一目連大人變了呢,以前明明去哪裡都會帶著自己的!
唉……
一目連大人去哪裡了呢?
被風龍掛念著的風神,已經現身在了京中源少將的府邸外。從鴨川瞬間移動到這裡,耗費了他不少的力量,稍稍穩定身形後,他望向環繞在賴光府的風暴,那洶湧的風元素,便是風神也有些錯愕。他隻是感覺到風符上的咒印被驅動才現身於此,卻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
風神投身於風暴中,那些呲牙咧嘴的氣流便溫順的分開了道路,隻是調皮的擺動著他的發尾,就常人來看可怖的風暴,於他而言像個拽著他的衣角撒嬌的孩子。收到從風中傳來的訊息,一目連目露了然,失笑道:“原來是那個孩子……”他沒有平息風暴,隻是踏入了少將府。
普通人類無法看到神明的身影,但身懷靈力的陰陽師與神祇官的神官巫女卻是可以看到的,在一目連現身的那刻,他們露出驚懼,對檢非違使道:“這並非是妖怪作祟,而是神明在發怒,也不知是源少將做了什麼。你們快些散去,我們來做祭祀求得那位神明的諒解。”妖怪傷人是惡行,但人們將神明引起的災難,視為一種給予,這時候他們隻會覺得是自身做錯了什麼激怒了神明。
“原來如此啊,是風的神明嗎?真是可怕。”幾個檢非違使想到先前粗魯的行徑,如今有些後怕。
當一目連進入魚姬的寢殿時,她正手忙腳亂的想要將浮空的符籙收回來。彼時源氏姬君的臥室已經亂的不成樣子,禦帳台的幔帳被吹的朝四麵來回擺動,像是一隻耀武揚威的大章魚。屏風整個被掀翻,生絹製成的壁代卷成一坨,連竹簾都掉了下來。
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閒魚急的滿頭是汗,對著漂浮在房間中她完全夠不著的符籙道:“天地神靈,三五天丁,吾今指使,所業已成,各歸本部啊哦……!”她收咒的真言還沒有念完,被風吹起的和歌集便糊了她一臉。她將書扔到一邊,再次念誦,可符籙仍然漂浮在上空。這是經由她自己的靈力激活的符咒,並非是借用神力,這咒語當然不會起作用。
一計不成,知識儲備不足的閒魚便沒有了彆的法子,但她也沒有放棄,既然咒語不管用,那就用土辦法好了。她將臥室裡的文台桌案堆在一起,連硯箱也不放過,疊起了高高的一層,閒魚在心裡計算了下高度,心想著這樣踩上去應該可以夠到那風符。隻是當她要行動的時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麼高的玩意兒沒有梯子她根本爬不上去!
這次閒魚是真的慌了,那些氣流像活的一樣在屋裡來回亂竄,她無法離開這間屋子,也不知道要如何對外求助。透過被風吹開的禦簾,她能夠清晰的看到環繞著整個少將府的颶風,這是一直隻知道風神一目連如何溫柔的閒魚,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意識到風的可怕之處。風能夠維護自然運轉,但同樣的,也能夠摧毀它所給予的一切。
蕩平農田,掀起海浪,侵蝕土壤……風本身並不溫柔,溫柔的是司掌它的神明。
[不要恐懼它。]
可以用和煦來形容的溫和聲線出現在閒魚的身旁,她側身看去,視線剛好到對方的指尖。來人身形並不高大偉岸,可對於如今的閒魚來說,卻依然是需要仰望的存在。她順著他的指尖以及衣服的布料向上望去,剛好與他的目光對接。不知為什麼,這一刻,閒魚忽然覺得有些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