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皇的急詔做借口, 儘管高階家的郡司一直閃著晶亮亮的眼睛試圖和賴光說上話, 卻也不敢耽誤他們的行程。到最後,兩人之間的交際也不過是幾句客道, 他並不是沒有試圖主動上前找話題攀交情, 可每次靠近都發現賴光正和他的四天王討論源氏內務, 他就算再厚臉皮也不敢隨便靠近,以免不小心知道了什麼秘密被滅口, 畢竟這位可是連殿上臣都敢殺的主。
看到郡司遠遠站在一邊,每當有人的目光掃過去就露出討好笑容的樣子, 即便是先前被他們煩的跳腳的博雅, 也忍不住同情起來,連帶著被算計的憤怒也消了大半。博雅表麵驕傲暴躁,但本質卻是個極容易心軟的人, 終究還是無法冷眼旁觀,開口和他搭了幾句話。
閒魚和織雪作為女子坐在禦簾後麵,她們各自麵前擺著精致的碗碟。這頓飯郡司準備的相當奢華, 絕不輸少將府的配製,臉大的盤子裡,分彆裝著幾根拇指長的章魚觸手,三塊醃蘿卜,剩下的湯裡是切出的蔬菜中段和少許汁粥。興許考慮到閒魚和織雪還是未著裳的孩子,她們的桌子上還有男人們那邊沒有的精致菓子,捏成花朵的形狀,吃起來帶著豆香, 三兩個組成一盤。
這可是相當豐盛的準備了,起碼對於織雪來說,份額絕對是超標的。她拿著筷子慢條斯理的吃著,半碗汁粥便覺得有些撐了。
花了五分鐘清空盤底的閒魚單手拖著腦袋,正看著手裡僅剩的一個菓子,歎了口氣,把它塞進嘴裡吞掉。
這東西剛做出來還有些溫熱,口味倒是不差,可比小而精致的團子,她寧願去男人們的桌子上吃大米。也幸好閒魚仗著賴光的威勢堅持讓侍女們退下,不然源少將家女大公子這大胃王的名聲,怕是很快就能聞名日本。
織雪見她張著嘴嘟嚕著什麼,忍不住側身聽了聽,這才發現原來她對著禦簾外男賓席念叨的是米飯……
將自己沒有沾過的食物挪到單獨的盤子裡,織雪吃光她僅剩的半碗汁粥,便起身走到閒魚身邊,把其中的空盤與她調換。閒魚錯愕的抬頭,就見織雪對著她比了個噓的動作,小聲道:“駕籠的顛簸讓我失了胃口,可剩下食物又太過失禮。這些我還沒有動過,請魚姬小姐幫幫我吧。”說完,她單手扶額做出頭暈的動作,帶著空盤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一碗稀飯能吃飽才怪吧,閒魚直起身想把東西還回去,卻見織雪已經喚來侍女,借口去後院休息了。在彆人家,閒魚怎麼也不能端著盤子追過去,她隻能坐下身,盯著滿起來的盤子看了會兒,然後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唉,總不好浪費食物啊。
沒有在城裡過夜的打算,糧草填補完畢後,賴光便向郡司告辭離開。博雅跟在後麵,在心裡鬆了口氣,這位親王之子全然沒有作為皇族的架子,跟在賴光身後也不在乎,倒是郡司十分惶恐,自覺退後了幾步。
下午的這段路程閒魚沒有跟著父親騎馬,賴光將她放在駕籠旁,解釋道:“今晚我們會繼續趕路,你在裡麵休息吧。”這次征討土蜘蛛的武士都是源家的精英,他們在自家也是被伺候的主,根本沒有抬轎子的經驗。這會兒或許是害怕弄臟了駕籠,見姬君過來也不曉得把轎子放底,閒魚隻能認命的努力抬腿往上爬。
賴光覺得女兒撅著屁股一聳一聳努力爬車的樣子十分可愛,看了一會兒後,他決定幫她一把,便一巴掌拍在魚腚上。閒魚嗷了一聲,來不及回頭罵娘,整個人便被抽進車裡,腦門砰得撞在了駕籠板子上。
草(中日雙語)!
閒魚緩緩地從駕籠板上滑下來……
“大將!”
“主人!!”
“魚、魚姬!”
幸好閒魚頭鐵,又有風神之佑保護,撞在木板上也沒受什麼傷,饒是這樣,藥研還是幫她做了冷敷後,才同意繼續趕路。大概是對賴光的不滿達到了極限,閒魚的駕籠旁被刀男們一左一右的輪流守護著,隻要前者一靠近,立刻開始警戒,和對溯行軍一個級彆。
乖乖跪坐在駕籠裡,一會兒便開始打哈欠,但閒魚也沒忘記正事,她掀開駕籠一側的小禦簾,招招手道:“今劍。”
“主人?”今劍趨馬靠近,彎下腰問道。
“幫我把這罐醃果子交給織雪。”她中午吃的太少了,路上怕是會餓。
今劍沒有拿走閒魚手裡的罐子,倒是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罐新的道:“我這裡還有呢,那個主人就留著自己吃吧。不過…這個時期的大家,好像一天隻有兩頓飯的樣子,主人也會覺得餓吧。”他越想越覺得在理,便趨馬到岩融身邊,掀開他的袈裟,露出了一排繚在上方的小包裹,摘下其中兩個,將一袋塞給閒魚,另一袋收起來道:“如果主人餓了就吃這個吧,不夠的話還有好多呢。”
“你們怎麼帶了那麼多吃的……”閒魚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小包,驚訝的發現裡麵竟藏著肉乾,她趕忙將包袱合上,轉頭看向今劍。後者小聲回道:“是和尚說,到了京都就吃不到了。彆擔心,還有素的。”說的是給織雪的那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