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閒魚決定將風符展現人前的時候, 也就斷了賴光故意拖延讓她繼續滯留京城的可能, 她必須儘快趕到伊賀,接待那些為風符而來的人。
作為師父的賀茂忠行大概猜測到弟子的想法, 便趁著還在宮中任職的機會,將當初神樂利用風神之佑從蛇口逃生的事透出。如此一來,被風符之力所吸引的人更多, 他們中不僅有權貴, 還多了常年和妖怪作戰的陰陽師、僧侶們。
全國的神社在神祇官部有詳細的分彆, 記錄在冊的式內社分為官幣大社、官幣小社、國幣大社和國幣小社,其中以伊勢神宮為首的二十二社享有舉行國家祭司的權利,並享受國家的最高供給。
一目連現在不屬於高天原神明,他所在的神社先前由村民所建,雖又被源氏翻修,但本質仍是體製外的式外社。因此風神社即便香火旺盛起來, 隻要不被記入式內, 便不會得到國家照顧, 若不是背後有源氏支持,神祇官怎麼也不可能放有靈力的巫女跑去式外社任職。
在這個神話時代,全國各地有大大小小無數個神社, 要從中脫穎而出並不容易, 現在閒魚將風符放出,除了攢香火之外,也有趁機讓風神社劃入式內社的打算。
式內社由國家接受,所供奉之神也會被記錄在神名帳上, 日本皇室千年後仍未曾斷絕,諸神社在現代也香火不斷,隻要上了神名帳,起碼可保一目連大人千年無恙。這樣即便她百年故去,在國家管製下,也不必擔心村民喜新厭舊,再次讓一目連大人陷入消散的危險中。
將剛寫好的符咒疊入信封之中,閒魚的目光晦暗不明。
[多度大神的禦子鍛造神,神社封印,信仰斷絕,神名帳的記錄被抹消,在天下人心中消失。]
先前所猜測的真相再次出現在腦中,閒魚下意識攥緊了袖子下的手,她咬了下唇,搖頭想揮去雜念,可越是逃避就越是不斷想起。那位鍛造神,如果真的和一目連大人有關係的話,那麼……她會加倍幫他討回來,被奪走的一切。
“魚醬,要嘗嘗光仔特製糯米團嗎~?”
就在閒魚琢磨未來計劃的時候,鶴丸推門而入,這讓原本在太陽下昏昏欲睡的山姥切國廣猛然驚醒,險些一頭撞柱,連帶屋裡出神的閒魚也嚇了一跳。端著盤子的鶴丸無辜的眨眼,指了下自己道:“啊啊,我打擾到你了嗎?不過魚醬還年輕嘛,工作也要鬆弛有度才對,來放鬆下吧。”說完他將盤子放在桌麵上,強拉著還沒醒覺的被被落座,道:“山姥切做近衛也辛苦了,快來休息一會兒。”
單純的被被手裡被塞了一塊糯米團子,低聲說了句謝謝。和他比起來,閒魚就沒那麼好糊弄了,鶴丸這家夥忽然這麼熱情,肯定不正常,不是闖禍了要冤大頭幫忙,就是惡作劇的正在進行時。想到這裡,閒魚心中的警鈴大震,她看到燭台切光忠正朝這邊走開,連忙起身道:“光忠,你現在有時間吧,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談。”
“重要的事情,大家一起商量比較合適吧?”本來滿腦子新式糯米團的光忠一下子被拉入正題,下意識的回道。
閒魚的表情前所未見的嚴肅,頗有一家之主的氣勢,她道:“是有關糧食的事情,到達神社後我們可就不能在享受源氏的支持了。這些年來你一直有接觸市場,所以在集體會議之前,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以免在之後鬨出笑話。”
確實相比於其他人,光忠自己入過菜市場,也下過農田,他便將手中的團子放下,和閒魚一起進入塗籠商議正事。
見閒魚溜了,鶴丸很是遺憾,但他很快打起精神,熱情的攬住山姥切國廣,道:“快嘗嘗,這可是光仔的一片心意……”
雖說是為了逃避鶴丸手裡所謂的光忠特製糯米團才找的離開借口,但閒魚是真的有事情要和光忠談談。作為刀劍,儘管剛獲得人身,可他們比閒魚的人生經驗更為豐富,因而光忠剛一落座,便主動說道:“其實在這之前清光就找我談過,我們事先已經準備好了足夠供給本丸的種子,主人不必太過擔心。”考慮到現成的糧食早晚會吃光,他收購了多樣種子,順便還向京郊的村民請教了耕種經驗。
“辛苦你們了……”閒魚羞愧撓臉,大家到來後她變得懈怠起來,臨到走才想到衣食住行尚未考慮周全。不過她其實倒不擔心自家的口糧問題,畢竟風神大人的神域境自帶豐盈BUFF,隨便種的金魚草都能優質到可以參賽。
“主人不是說過,我們是你的家人嗎?那親人之間互相依存也是理所當然的,您沒必要那麼客氣。”光忠笑道。
聽他這麼說,閒魚捂了下發燙的臉頰,不在繼續糾結無用的話題,繼續道:“是這樣的,先前我們所做的決定,都是建立在神社屬於式外社這個前提下的。但是現在,我打算借這次推廣風符的機會打通神祇官,讓風神社成為式內社。”
儘管是鐮倉時代的刀,但燭台切光忠活躍的時期諸神社的地位已經不如平安時代崇高,奉幣流失之後,二十二社也名存實亡,因而他對早期的福利製度了解不多。聽到閒魚說起這個,他道:“式內社會對我們之前的決議有很大影響嗎?”
“這倒不是,隻是按照規定,神社不屬於人世,供給神明和神職人員的食物也必須出產自神田,也就是隻能使用神社田地所出的糧食。為了保證神饌的潔淨,也不能讓神職者親自勞作,通常神祇官會將神社周邊的村落劃入神社屬下,讓平民處理雜務。也就是說,我們成為式內社之後,會分到土地,可以雇傭平民勞作。被神社選中的村民,可以免去稅務,日後也不由國司,而是神社來管束。”
簡單點說,可以擁有一個百來人的小自治區。在神社田地工作的村民,不再歸皇權管束,而是神社自理。這完全是神權與皇權爭執下的畸形產物,可卻也便宜了閒魚,起碼她不必擔心又養出一批白眼狼。
光忠這下倒是可以理解閒魚的意思了,她不打算放棄式內社的福利,日後他們不能光管自己,還得考慮治下平民的民生。戰國時代軍備糧草是重中之重,光忠所侍奉過的主人們也都有這方麵的經驗,不過閒魚作為源家的女兒自小生在京都,忽然承擔了這份責任,會因此不安也是正常的事。他反應過來,便儘量的表現的自信些,以打消她的顧慮道:“主人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