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時候閒魚已經不再逃避了,儘管沒有得到一目連親口的證實,可七未大人的態度與消失彆宮中的氣息,都已經將兩人聯係在一起。本來那個犧牲眼睛養活白眼狼村民的故事就已經夠悲傷了,現在又加上鍛造神的往事,連大人此生簡直是擺滿杯具的茶幾。關鍵他毫無自覺,無論是遭遇三濫的刁難還是信徒的背叛,都隻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千代和七未大人茫然的看著閒魚自己一個人蹲在角落生悶氣,聽到自己神明的悲慘往事,正常人或會為他所遭遇的不公難過,或憎恨起罪魁禍首,可閒魚的反應卻很奇怪,她好像在和自己生氣,在院子裡來回走了幾十圈,又忽然蹲下來拽自己的頭發發泄。
回到神社後的寢室,閒魚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忍見千代憂心忡忡的樣子,玉藻前道:“怕是在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和先前逃避的態度吧,不用管她,這種事還得自己想通。”他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笑道:“弱者才會有的煩惱。”
其實玉藻前說的沒錯,閒魚確實是在氣自己的,如果她擁有足夠的力量,根本無須煩惱直接打上冥府逼問解咒方法就行,可是現在,作為凡人的她,在神明麵前毫無勝算。同樣的,她也在氣那個一直在逃避而沒有主動追尋真相的自己,明明早就有連大人可能就是鍛造神的猜測,卻因為亂七八糟的顧忌不敢正麵詢問。
是的,問出被抹消神格的往事或許會讓連大人傷心,可不了解他現在的處境,卻會讓自己和身邊人都陷入被動的局麵。早問清楚的話,她可以提前做出防備……說白了,她被感性支配了理智,失去了作為神主和審神者的自覺。
靠在桐木上,閒魚嘀咕道:“連大人,對不起……”
[沒關係。]
人在伊賀神域境的一目連聽到巫女的聲音,便立刻給了回應。他這種問都不問直接原諒的態度,讓腦補了萬字檢討的閒魚一窒,反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咬了下舌頭,閒魚聲音悶悶地道:“您知道我為什麼道歉嗎,就說沒關係。”
平野藤四郎正教導村中的孩子識字,一目連坐在樹上,聽著孩子們背誦和歌的聲音,不由想起巫女的童年,目光滿是暖意道:[數年前你曾說過,所謂信仰是對[道理]的崇拜,宗教作為傳播知識的渠道,而神明則能夠成為影響人生走向和自我定義的標準,人們通過信仰神明豐滿自己,並作為前進的動力。那麼,如果你犯下了錯誤,那麼也是我作為引導者的失格。]
閒魚老臉一紅,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完全用的上一世的三觀,可是這種發言放在神明真實存在的世界,就顯然是在瀆神了。這個世界的神明高高在上,是人類的依靠和主宰,才被人類追隨供奉。但是在閒魚所受到的教育裡,她認為神明是人造的精神寄托。
她趕忙道歉道:“抱歉啊,我那時候說的太過分了,沒有考慮到這裡神明是存在的,隻把神定論為工具。”
[你不必為此道歉,我沒有生氣。相反的,被追隨的原因是因為品德而不是神職本身,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一目連早就已經猜測到,巫女擁有前世的記憶,他不由對培養出她的世界充滿好奇。
一目連的態度在閒魚的意料之中但也在意料外,畢竟她這個三觀放在古代過於異類,但幸運的是,她身邊竟是可以包容這異類的人,不過她這種態度卻也導致賀茂忠行沒有傳授她多少占卜之術。這個時代的人吃喝拉撒都要占卜一下,連晴明做事前也會卜測凶吉,以此來規避災難。可閒魚完全沒這個意識,吉對她來說是好兆頭,凶那就是封建迷信,她打從心底不信什麼命中注定。
不過很快,閒魚又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她拍了下腦門,道:“不對啊,跑題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啊。”
遠在伊賀的神明忽然笑了起來,惹得旁邊的風龍好奇的看過去。
被這麼一打岔,閒魚心中的鬱悶消了大半,她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莫名其妙的道歉也隻會讓對麵的神去檢討自己。她抿了下唇,想到鍛造神的事,猶豫了許久還是無法直接問出來,於是她道:“鍛一千振劍和一千振斧,很累吧?”
鍛造神曾為神武天皇鍛劍一千振、斧一千振。
[不累。]一目連下意識的便回道。
“……”這麼容易就得到了答案,閒魚覺得以前糾結的自己跟傻瓜一樣。
遠在伊賀一目連也察覺到掉馬,他從樹上坐起身,蹙眉深思。看他的樣子,風龍湊過去關懷道:“您這是怎麼了,一會兒笑,一會兒又皺眉?”應該又是那條魚惹了麻煩事吧,八成還和風神大人有些關係。
“鍛造神的事情,她知道了。”一目連覺得不可思議,即便是多度大社,也不應該有人還記得他才對。
“你又沒有隱瞞過,她猜不出來才怪吧。”風龍翻了個白眼道。
“……”一目連沉默,他確實隱瞞著,還覺得自己瞞的很不錯。
和對麵被攪亂了心緒的神明不同,猜測得到證實的閒魚反而徹底拋棄了猶豫和迷茫,她站起身吐了口氣,對一直在為自己擔心的千代笑了笑,道:“還有點心嗎?我剛才沒有吃飽……”“有,我幫你留了一些!”千代聞言趕忙返回屋子裡端盤子。
故意支開千代後,還記得剛才玉藻前那句[弱者才會有煩惱]的閒魚壞心眼道:“我前天給晴明師兄寫信,跟他說了您在追求千代的事。你猜,晴明師兄會怎麼說?”
“大可不必用這個來氣我,葛葉之子不是迂腐之輩,可不會說什麼人妖殊途的鬼話。”玉藻前淡定自信道。
“是啊,師兄也說你會得償所願的。”閒魚壞笑著,補充了一句道:“畢竟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沙嘛。”
千代拿著食物出來的時候,便見閒魚掐著腰對著玉藻前嘿嘿壞笑,而對方則沉著臉一副不和她一般見識的模樣。千代略感欣慰,將盤子端到閒魚身邊,笑道:“還有湯在屋裡熱著呢。”看到她又恢複了活力,她就放心了。
被外人嘲笑所受到的傷害遠比不上千代的區彆對待,明明自己正鬱悶著,可她眼裡卻隻有某人的傻笑。玉藻前歎了口氣,看對麵捧著壽司一臉幸福的閒魚越發不順眼,他收起扇子,捏了盤子裡最大的一粒壽司塞進自己嘴裡,成功令某人失去了笑容。
少了一個壽司,閒魚委屈的吸吸鼻子,在玉藻前的瞪視下把腦袋埋進了千代胸口,得到她溫柔的摸摸。
“……”
哼,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