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1 / 2)

葉王從未見過閒魚落淚的樣子, 她自小到大神經粗的可怕,又牙尖嘴利, 被人刻意刁難也隻會毫不客氣的回懟過去。他少時脾氣暴躁,常與師妹作對,以前不懂得分寸, 什麼過分的話都能輕易出口, 可儘管如此也從未激出她脆弱的一麵。

她總是開開心心的, 內心活動不多, 有什麼話都會直接說出來, 大多都不過腦子。她最大的秘密,也就是身為外來魂魄的恐慌, 她拚命對外人隱藏, 可麵對擁有靈視的他時, 卻又不知道回避。常人有什麼秘密,哪怕早就被看穿, 也會繞著他走, 可她卻與世人相反, 秘密暴露太多反倒是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不在遮掩,儘情的在他麵前展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葉王隱瞞閒魚外來者的身份純粹是為了自己,一個頭腦簡單還不畏懼他的師妹遠比原裝的貴族公主省心。況且閒魚與自己交好,他也能夠順利搭上源賴光這條線, 在政治生涯開始前得到照拂。

無論賴光願不願意,他都是魚姬的師兄,旁人看到他的薄麵, 也會禮讓三分。若是拆穿了閒魚借屍還魂的身份,也會一並打破源賴光自欺欺人的平衡,到時候他不僅無法再像現在一樣和魚姬相處,也會憎恨起拆穿真相的他。

總之揭穿她,得不償失。

這明明隻是權衡過後的選擇,和什麼師門感情無關,但閒魚卻信任起他來。這樣的結果,正是葉王用儘心機所籌劃求得,可童年時的自己,在麵對她毫無保留的關懷時,卻又因為莫名其妙的羞恥抗拒……

儘管早就在閒魚心中讀取到所謂[通靈王]的未來,可葉王卻不覺得那個[麻倉葉王]是自己,哪怕姓名、出身甚至是夢想都一樣,可他們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不過葉王也沒有完全掌握閒魚的記憶,他可以確定那位[葉王]已經得償所願,可過程卻被遮蔽,他幾次讀取閒魚的內心,都沒有找到更詳細的經過。葉王對未來不感興趣,卻好奇那個混淆閒魚記憶,並隱藏了她真名的力量是什麼。

葉王目光晦暗,伸手拍拍師妹的發頂,他看向被地獄門神所看守的界門,輕聲問道:“師妹是想過去嗎?”

閒魚搖搖頭,反抱住葉王的手臂,她不敢回頭去看,隻想要逃跑,她拽著他往後走,咬著下唇道:“不要了…我不要…我們走吧,不要在這裡了。”

守護兩國邊境的門神在他們後退時便隱去,可閒魚內心的苦痛卻未因此消失。她拖著葉王離去的腳步從急促到緩慢,又漸漸地停了下來,最終寸步難移……

和保憲與晴明不同,葉王不擅長安慰師妹,他動作生澀的將手放在她的發頂揉揉,在觸及到被削短的發絲時,不由眯起眼睛。

看著閒魚虛弱的樣子,葉王歎了口氣,俯身將她抱起。巫女身上神明的力量與鬼身接觸難免會有些不適,但葉王漠然置之,帶著她往地獄門走去。

他本該在此世完結時,便斬去亂七八糟的羈絆一心修行,可最終還是無法狠下心來,無視被祖國拒之門外的師妹。啟動泰山府君祭時,他還想著師妹是否會在他死後流淚,可是真的看到她無措脆弱的一麵,卻又覺得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

低頭看了閒魚一眼,葉王語帶無奈道:“怎麼又哭了?”

“師兄身上…好涼……”儘管被抱著,可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閒魚哈了口氣,試圖用自己同樣冰涼的手掌溫暖他,可那根本毫無用處。

“活人才有溫度,我已經死了。”葉王平靜的說著。

閒魚伸手拽住他的衣服,懇求道:“死返玉…師兄你送我的項鏈是死返玉,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葉王看著她笑了起來,道:“師妹不是早就知道我不可能回去,所以才哭的嗎?”內心明明非常清楚,來地獄找他隻是白費功夫,可還是跑來聽他親口證實。為了絕無可能改變的事實,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一點都不值得。

閒魚低著頭,她甚至已經無法再流出淚來了。平時總是有千言萬語的她這會兒絞儘腦汁也想不出足以挽留他的話,她所能想到的所有讓他繼續生存下去的借口,到嘴邊都通通說不出口。如果連她自己說服不了,那些話又怎麼可能打動葉王。

走到地獄之門前,葉王在守門鬼神恐懼的目光中將閒魚放下來,他半跪在地上,抹去她手腕上那道被地府死氣腐蝕,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之後才握著她的手腕道:“回去吧師妹,無論過多久這裡都不會是你要來的地方。替我跟大師兄道個歉,他現在一定很生氣,不過隻要開口的是你,他會原諒我的。”如果沒有高天原的事情,他或許會以麻倉葉王的身份過完這一世,可他不會放棄通靈王的位置,也舍棄不了改變這個世界的夢想。這本身就是一個死局,無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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