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掌門長長低歎一聲。
沈逐開始交代後事,“我的道骨就留下,送給一名弟子。”
沈逐是大乘巔峰修士,他的道骨彌足珍貴,一旦他隕落,絕對會引發仙門動蕩,眾人會為他的傳承打破頭,所以提前囑咐也好。
掌門擦了擦眼淚,“好,聽說這一批宗門新弟子有不少天資傲人之輩,你看上了誰,是否又是一名如你當年那般驚才絕豔的弟子?待你壽元將儘,我會悉心培養他,讓他成為新的宗門頂梁柱。”
有他歸元宗掌門在,沈逐一身道骨,無人可以染指!
“看中了一個,還在考察。”
想起那個掃地小童。
沈逐道:“沒那般驚才絕豔。”
漫天風雪中,四周溫度略微回暖,梅花一般大的雪片也停止了下落。
“沒有就沒有吧,你這般天資千萬年難尋,有你一半也足夠了。”掌門不甚在意。
“一個五靈根。”
掌門:“???”
這跟驚才絕豔有半顆靈石的關係嗎?
我不許!你不收一個驚才絕豔、天賦卓絕的弟子,你要收一個五靈根!
可惜沈逐心意已決,他是阻止不了的,掌門據理力爭,就在這時,沈逐感應到了什麼,他眼神一凜。
他的臨泉山,是他心境所化,甚少有生人踏足,有人一闖入,他立即感應到了。
仙鶴也抬起了腦袋,語氣有一絲熟稔,歪頭晃腦道:“是不是那小童來掃地了?”
雖然它想也知道不可能,這更半夜的,葉清不在自己榻上酣眠,怎麼可能大半夜來掃地。
——
秦巡腳踩在雪地上,慢慢接近了那個洞府,一路上他沒有遇到任何禁製,也沒有任何守衛。
真相近在眼前,他一雙眼睛閃著狂熱的光,心臟怦怦直跳,異常興奮。
隔著洞府大門,他看到了仙君心魔所在,看到了自己成為對方的弟子,繼承了對方的無上傳承,未來一人一劍橫掃八荒的豐功偉業。
“不對勁!此處過於安靜,氣溫也下降過快,很不尋常,我們不如折返,下次再來。”玉佩老者謹慎開口。一盞茶前的雪還是毛毛細雪,一轉眼漫天飛舞的都是雪花,這景致變化實在反常。
玉佩老者提醒秦巡警惕,說小心駛得萬年船。
秦巡心浮氣躁,聽不進去:“真相就在眼前了,你讓我全身而退?”
他口氣很不滿。
他內心對真相的野心和探查欲,已經被那執事弟子勾起來了,知道高高在上、俯瞰人間的仙君有弱點,怎麼能不去迅速把握住,好好利用一番?
同時他心裡暗道:我倒要看看,那究竟是一個多美的女子,讓仙君求而不得。
若美人還在,他挖地尺也要找出來。
若美人死了,那他就上窮碧落下黃泉,找到那美人的轉世,獻給仙君,也能解決一樁心魔。
秦巡進了洞府。
一個平平無奇的起居室,讓他大失所望,不說瓊樓玉宇,好歹也該是一個浮色香閨吧?
他的失望剛升起,下一秒他看到了正中央的兩個長生牌,他“咦”了一聲,走近一看,第一個長生牌高一些,寫著“謝海瑤”。
謝海瑤是誰?
難道是淩霄仙君那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秦巡在捕捉機緣上,一直感官敏銳,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是關鍵,但更重要的是另一個小長生牌。
那一個小長生牌屬於誰?
他的好奇心大大吊起,就在他準備觸碰之際,洞府外狂風怒號,感受到了一股雷霆威壓,秦巡心中咯噔,大腦瞬間空白。
竟然是淩霄仙君來了!
對方一身霜雪白袍,身軀如同虛幻,麵容覆著冷厲,他冷冷問道:“你是哪一個弟子?”
他盯著秦巡,對方使用了術法,整張臉看不清楚,是男是女也不好分辨。
在麵容上越是遮遮掩掩,說明對方果真就是門派中人!
“我、我……”沈逐一雙湛藍眼眸冷冰冰地望著他,秦巡緊張的手心都是冷汗,大腦一片空白,大乘期的威壓磅礴淩人,他腳一軟踉蹌了兩下,幸虧咬牙才沒倒下。
可惡,就差一步了!
這場機緣就被打斷了!
“你是歸元宗的弟子?”沈逐又再度冷聲質問,他聲音森冷,氣勢排山倒海,無形壓迫之下,秦巡差點克製不住本能,想要磕頭認罪。
“我、我不是……”秦巡想也沒想,矢口否認。
他知道。
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他是宗門的天之驕子,一旦暴露,所有前程就完了。
“歸元宗內門弟子”目前是他最大的保護傘和榮耀身份,一旦他成了散修,就失去萬丈光芒了。
修士一般不開殺戒,可秦巡分明感受到了,淩霄仙君毫不掩飾的殺意!那一雙眼寒意深沉,怎麼可以,他的罪名不過是誤闖一下仙人洞府,仙君竟準備殺了他!
他隻是築基期修為,仙門第一強者想殺他,實在輕而易舉,如碾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沈逐拔了劍,一聲錚鳴響徹臨泉,這就是仙門最強者的劍意。
被這般絕頂殺氣鎮住,秦巡寒毛直豎,渾身血液緩緩凍結,這一刻,他的心情非常絕望——他恐怕要死在這裡了!
吾命休矣!
千鈞一發之際,玉佩老者大喊:“放開信念,讓我上你的身體!”
秦巡緊繃心弦驀地一鬆,立刻照辦,把身體交了出去。一瞬間修為躍層,玉佩老者是一縷大乘期的殘魂,他替秦巡擋下了沈逐一劍,隨後他施展秘法,消失在了原地。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秦巡人已經在千裡之外,一場絕殺消弭於無形。
少頃,確認自己平安無事後,秦巡全身凝固的血液才重新開始流動,額頭冒出冷汗,心臟跳得飛快。
玉佩老者也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他元氣大傷,沈逐即使因心魔修為停滯不前,也不是他能抵擋的,十六計唯有跑才能僥幸逃生,畢竟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秦巡這個救世之子死在麵前。
玉佩老者:“他在你身上下了一道神識,我出手抹去了。你現在速回宗門,假裝若無其事。”
“為什麼?現在回去豈不是送死?”秦巡心有餘悸。
玉佩老者虛弱地咳嗽兩聲,“隱藏一滴水最好的辦法,不是躲在千裡之外,而是把自己藏在海裡。今晚我把你的氣息遮住了,你隻要自己不暴露、自亂陣腳,自然平安無事。”
歸元宗弟子數以萬計,每一滴都是水珠,彙聚起來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想查清楚根本不可能。
更彆提宗門內那麼多妖魔鬼怪,要暴露也不是秦巡暴露。
“還好有你在,不然我完蛋了。”秦巡感覺脖子發涼,命懸一線的滋味很不好受,他表達了一下悔不當初的心情,“我該聽你的,小心駛得萬年船。”
玉佩老者:“……”
你每一次衝動行事後,都痛哭流涕地說悔不當初,哪一次照辦了。
秦巡這一次照辦了,他迅速禦劍飛回了宗門,泰然自若地回了後山屋舍,跟同為內門弟子的舍友打了一聲招呼,假裝這個夜晚安分守己。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
僅一個時辰後,他屋舍門被人敲響了。
“我們是巡邏峰弟子,有要事詢問,麻煩秦師弟、安師弟披好衣裳出來一下。”巡邏弟子目光炯炯有神,他們都是金丹修士,成群結隊出場,威壓氣場令人心中一寒。
“怎麼了各位師兄?”舍友很快穿好衣服,跑了出來。
“宗門發生了一起大事,淩霄仙君要徹查所有弟子今晚行蹤,麻煩你們配合一下。”巡邏弟子解釋道,秦巡心神一緊,事態發展果然都在玉佩老者的意料之中。不過沒關係,巡邏弟子都是一群廢物,很容易糊弄過去的。
就在秦巡這樣想時,忽然聽到一句話,“安師弟和秦師弟,醜時你們在何處?可有不在場證明?無法證明的我們都要記錄下來。”
秦巡:“???”
這是什麼問法。
舍友望了一眼秦巡,然後道:“我們都在睡覺,睡得很香。”這是秦巡一開始就交代的說辭,他和秦巡感情好,自然一口應下。
巡邏弟子喝道:“這可是關係宗門安危的一場大事,你的證詞我都會記下,你們可要想清楚,互相包庇的話,事情查出後,撒謊者一律連坐,被逐出宗門。”
舍友:“???”
怎麼那麼嚴重,連坐製度可是凡間的嚴刑酷法,怎麼能在修真界用上!好過分!
他臉上流露出誠惶誠恐之色。
巡邏弟子:“如果你說的是真話,沒有必要那麼緊張。”見舍友滿臉不自在,他換了一種口氣,溫溫和和道:“淩霄仙君還下了另一道命令,說發現異常,舉報有功者,每個人賞一品法器,法器有限,先到先得。”
“???”臥槽,一品法器,真的假的。
連坐懲罰令人畏懼,重賞之下催生勇夫。
舍友非常果斷的,迅速改口,“那我舉報一下秦巡師弟,我沒睡,我徹夜在屋舍裡畫符呢,符籙上都是嶄新靈墨,墨漬還沒乾透,可以證明我在勤學苦練。至於秦巡師弟他沒睡,他出去了。”
“???”秦巡也沒想到,自己暴露得這麼快,他瞠目結舌,恨不得嘶聲力竭:“你們怎麼這種問法!”
巡邏弟子:“哦這是隔壁小師弟教的,我們剛搜了他家,他揉著眼睛起床,見我們大晚上太辛苦了,調查也沒有進展,就教了我們這套說辭。我也去請示仙君,他頷首準了。”
彆說還挺有用。
一夜抓獲奇奇怪怪的人士若乾。
秦巡:“???”
小師弟,那個歲小孩?一個歲小孩的童言童語你們還當真了,還真把他給抓到了?他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