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所描述的未來,他未免太過於不堪。
他是心懷蒼生,正氣浩然的仙門子弟,怎麼可能會戀上一個魔女。
“那宮殿裡住了什麼人,我現在就去殺了她,自證自己的清白!”
此話一出,天微真人神色惱怒之餘,生出驚恐,他一劍拔出,阻止自己的兒子,“你不準去!”
如今兒子還沒昏頭,知道自己是仙門的人,去了魔土疆域,機緣巧合之下,說不定會跟那宮殿裡的魔女邂逅,提前昏頭。
他為什麼要三番五次逼迫兒子與其他女修相親,為的就是提前掐死這份孽緣。
“那我豈非什麼都不能做?”少年劍修也怒道。
一氣之下,他不顧眾人大驚失色的反應,拔劍出鞘,凝出一道劍意,衝向了天際,瞬間不見蹤影。
“陸師兄!!!”、“麒淵侄兒!!”、“孽障你給我停下!!!”
雲中闕亂作一團。
陸麒淵飛向的地方,其實是歸元宗。
因為歸元宗要舉辦宗門大比,雲中闕長則半月,短則數日都會赴約,他隻是一氣之下提前赴約。
途中他路過魔域,黑色群山連綿起伏,天空黑暗陰沉,一望無際的貧瘠荒蕪地表,隻有幾個零星的城鎮和村落。
他禦劍飛行的動靜不小。
在此混跡的四方妖魔被驚動,紛紛虎視眈眈抬頭望他。
少年神色冷凝,同樣虎視眈眈地低頭望這群妖魔,如果不是擔心被父親派人追上,他要禦劍趕路,他可能會一劍躍下,大乾一場。
仙是仙,魔是魔,仙魔之間情感不容混淆,他最是嫉惡如仇,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妖魔?
哼,那一場夢從頭到尾都荒唐透頂。
禦劍飛行,一日千裡。
他出發時,晨光微熹,抵達歸元宗時,天穹幕遮,山脊線上出現一抹淡淡的紅霞。
可他飛的方位好像錯了,不是歸元宗的正大門,而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許多屋舍儼然。
歸元宗弟子目光震驚,隻見一道耀眼白光落地,下來一名雪衣劍修。這名少年劍修大約十九、二十年紀,相貌英俊,身上穿著雲中闕校服,背後是一把寶劍。華光之盛,引起無數男修女修的驚呼。
對方一臉困惑茫然:“敢問這位道友,此地是何處?”
好懸最近是宗門大比,不少宗門陸陸續續趕來,各大門派代表和精英弟子登場,每日都有臉生弟子在歸元宗裡進進出出。
換了平日,一個身穿彆派弟子服的人,早就被打出去了。
“這位雲中闕師兄,這是弟子後山,
你一定走錯了。”
有人好心為他解答。
“多謝。”
他還真走錯了。
畢竟他不是歸元宗弟子,對門內不熟悉。
“我是提前出發,不是跟著師門而來,敢問這位師弟,天色不早了,今夜可否找一個地方收留我?”陸麒淵很快又叫住了一位歸元宗弟子。
“這位師兄,你身上沒有玉碟,也沒有邀函嗎?”
接連得到否定回答,歸元宗弟子神色為難,“這有點難辦了,彆派貴客都要去西山,由執事弟子統一安排住所。”
宗門上下,一般都是團結一致,同進同出。他們還真沒遇到這種一氣之下離開宗門先走的例子。
多少歲了啊還這麼鬨。
陸麒淵也意識到了,自己此舉不太妥當,沒有邀函也就罷了,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那是一個沒帶。
好在歸元宗弟子人都極好,很快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後山都是弟子屋舍,是本宗外門弟子所住的地方。陸師兄要是不嫌棄的話,今夜先找一個院落住下吧。”
“當然不嫌棄。”
陸麒淵連忙道。
先不說歸元宗是天下第一大宗,門內風景秀麗,弟子溫和有禮,其次他是一個外人,在彆人的地盤上,怎麼能嫌棄旁人呢,不讓他風餐露宿已極為感激。
“那陸師兄你稍等,我給你問一下,哪家屋子裡有空的……”或者誰願意跟一個雲中闕弟子擠一擠。
女弟子肯定不行,隻能在男弟子中選。
恰在此時,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哥哥,你吃不吃啊?”
隻見一個院落中,門扉被推開,一個身穿道袍的小孩子跑了出來,他舉著幾顆靈果。
“不吃。”
這是大妖懶懶無力的聲音,奈何小孩子跟聽不懂人話似的,三兩下爬上來。悉悉索索一陣聲響,一顆色澤紅潤的靈果已經遞到大妖嘴邊。
“啊哥哥張嘴,吃一顆吧,我自己種的,可甜了。”小孩子眼睛秀氣黑亮充滿希冀,小藕臂舉著靈果極力推銷。
樓綺年:“……”
大妖眯了眯眼,勉強給了一個麵子,形狀優美的薄唇輕啟,靈果裹挾著豐沛的汁水在舌尖裡爆開,樓綺年挑剔評價道:“還行吧,略酸。”
“酸啊?”小孩子看了看手裡的靈果,“那我
不吃了。”
他超怕酸的!
大妖:“???”
你難道是拿我當試驗品。
歸元宗弟子循聲望去,臉上綻放出一抹溫暖笑意,給貴客介紹道:“那是葉清小師弟的屋舍,他是舉家修仙,院落比較大。”
家人多很熱鬨,修仙也有動力,不過凡事有利有弊,一個屋簷下常常有矛盾爭吵,據說葉清小師弟家經常發生打架鬥毆事件。
“哦對了!不知道小師弟家有沒有空房間!”
“勞煩了。”
陸麒淵本人沒有什麼意見,他遠遠望去,也覺得那小童活潑可愛。他是雲中闕大師兄,尊老愛幼已是一種天然的習慣。
“清清師弟!”
如此一拍即合,歸元宗弟子便上門了,跟葉清說了一下。
剩下的就是葉清跟雲中闕劍修的交談。
“可以鴨!”葉清沒有不答應的,他可是乖小孩,每一日都在認真生活,積極配合宗門工作,“家裡還有兩個空房……”
誰曾想,小孩子話音未落,忽然一陣風吹來,打著旋兒吹開門扉。
這一股邪風不僅呼了歸元宗弟子一臉,還吹得小孩子頭發淩亂。小孩子扶了扶門框,勉強才沒有一個踉蹌。
燕赤離緩緩走來,笑容陰冷。
“我不同意。”這一道聲音是從他嘴裡蹦出來的,似萬丈寒冰凝結成塊,沒有任何溫度。
“咦?”歸元宗弟子回頭。
少年鬼修容貌出眾,站立在薄霧清風中更顯挺拔,還有一份無言倨傲,兩瓣沒有血色的薄唇微抿。
在旁人看來,燕赤離的表情太恐怖了,好像隱藏著某種無名怒火。
少年鬼修沒有理會眾人。
他先看向小孩子,臉龐籠罩著一層陰影,後牙槽似乎在磨,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惡狠狠的話:“……原來你們上輩子這麼早就認識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敢置信,這時間點竟如此之早!
他明明沒有做飯,此刻卻好像打翻了什麼東西!
茫然的小孩子:“???”
小孩子不僅沒聽懂,還一個哆嗦抱緊了門框。
沒有給小孩子答疑解惑,燕赤離一張俊臉極為陰沉,他緩緩轉頭望向了陸麒淵,看清少年劍修那張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鬼修一雙眼閃著冰冷又厭惡的光。
眼底隱約掠過一層紅色殺意。
什麼夜奔結界,原來早就有跡可循,上輩子就他最晚!!!
想到這裡,少年鬼修雙目赤紅,明明上輩子的事情是上輩子,這輩子八字還沒一撇,他這一壇百年老陳醋還是打翻了。
陸麒淵也是一臉茫然。
他都無法形容,自己在離開後山弟子屋舍前,到底經曆了什麼。
強大的威壓,海嘯般鋪天蓋地,他這個築基弟子神魂幾欲出竅,一股細細密密猶如心神被掌控的感覺,在周身蔓延。他努力才能抗住,差點膝蓋一軟,樣子有幾分狼狽。
繞是陸麒淵是千百年來驚才絕豔的劍修,也暗暗心驚,不知道歸元宗竟是這般臥虎藏龍。
而少年鬼修眼珠子一瞬不瞬,他冷冷地笑了一聲:“給你一句忠告,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人。”
當下這個時間點,陸麒淵沒有聽懂,隻覺得莫名其妙。
待十多年後,在天狩十六年這個時間點,他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