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2 / 2)

可他背後,是一個男人烏發藍衣高大的身影。

長相驚世無雙,神魂巍峨高聳,氣勢似神魔,僅僅是渡劫巔峰的一縷神識,便令人心生畏懼臣服,在場魔物無一不感受到了尊者降臨、生命被支配的驚悸不安。

他們駭然不已,緩緩低下了頭顱。

與其說葉清是靠著石頭睡覺,不如說他睡得安穩,少年清瘦未長開的脊背,靠著父親這一縷強大的神識。父親之愛子——隻要有他在,這個世界再多腥風血雨,也全都繞過葉清。

隻有裴玄知道,從很久以前開始。

葉清就是他獨活世間唯一的逆鱗軟肋。

他戾氣滔天,一生與全世界為敵,與天道博弈,偏偏謝海瑤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直接讓葉清跳入了他與天道博弈的爭鬥中。

修士在樹下走,鳥在枝頭叫。

修士與鳥本來沒有交際。

可天道法則在上,葉清恰好就是那隻跳入他命中的小鳥,從此牽扯出了變幻莫測、非比尋常的緣分羈絆。

這一抹神識什麼時候下的,裴玄還清楚記得。

那是葉清一歲多剛會爬的時候,頭頂還是稀稀疏疏的胎毛,足尖一軟,一個翻身從床沿掉下去。裴玄眼疾手快,把孩子撈了上來,為人父是第一次,他從沒飼養過這般嬌嫩的幼崽,他十分沉默,以為葉清會哭。

他已經做好了安慰的準備。

沒想到,孩子小藕臂巴著他的脖頸,嗚嗚咽咽兩聲,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風景,噙淚的小眼珠一收,一下子轉哭為喜。咯咯一笑,用稚嫩牙牙學語般的聲音道:“爹……爹,貼貼!稀飯、喜歡爹!”

軟軟的聲音裡,是濃濃的歡喜和依賴,幼崽整個身體,似乎都恨不得埋在父親的臂彎裡。

一個小小暖暖的幼崽,朝他張開雙臂,擁有最活潑熱情的笑顏,充滿了蓬勃生機。

裴玄抱著他,心尖有幾分燙著了,難以維持冷靜。

他能感知到,這個幼崽很喜歡他這個父親,這種歡喜能夠感染傳遞,無關任何身份功利,純粹的喜歡他,喜歡他這個瘋子,喜歡他這個黑化墮魔、被全世界驅逐、人儘誅之的魔頭。

裴玄緩緩垂下眼眸,

僵硬著臂彎,不太熟練地反抱這個熱情黏人的幼崽,感受著幼崽身上獨有的、奶聲奶氣的馨香,從此在兒子身上下了一道神識。

裴玄一直以來都很清楚。

他懷裡這個兒子如今似雛鳥般弱小,可修真界雛鳳清於老鳳聲,再弱小的鳥,也會有探索世界的勇氣,遲早會扇扇翅膀,脫離他的雙翼,離開安全的巢穴。

所以他這抹神識存在一日。

葉清不管走向天涯海角,他一直都在。

——

另一邊,其他進入秘境之人,就沒有這般幸運了。

水鏡將秘境所有弟子現狀倒映出來,有人正被妖獸追趕,有人誤入泥淖,有人自相殘殺。畫麵一轉,是歸元宗弟子。

一位白衣少女憔悴蒼白的臉龐,悄然浮現在水鏡上,她不知道遭遇了什麼,坐在一柄飛劍上,十分柔弱無助,美眸之中浮起薄薄淚光。眼皮一閉,淚水驀地滑落臉頰。

“程道友,這是你的徒兒?”有人認出虞飛雪,驚呼一聲。

下一秒修士們紛紛納悶,“這小女娃在哭什麼?”

實際上虞飛雪的處境十分溫和,她隻是落入了浩蕩無垠的江河之上,她勉強禦劍飛行,不至於落入水中。

她熟練地往江岸靠去,結果隨著禦劍飛行,周遭景物飛速倒退,江風吹得她衣擺翩翩,天地間似乎一片疏朗開闊。

她滿臉欣喜之色,可等到她發現自己怎麼飛也飛不出連綿不斷、永無止境的江河,她一雙眼睛大睜,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顆心也沉入穀底。

她苦悶了好一會兒,拿出玉簡求救,先是給秦巡,然後是周師兄,每一道靈氣傳訊都石沉大海後。

她臉色驚懼,眸中淚光氤氳,很快就開始抱膝哭泣。

她哭得比那些生命垂危的弟子還傷心難過。

“是小徒……”

見到這一幕,程長老勉強扯動唇角,虞飛雪是他門下唯一的徒兒,根骨再差,便宜徒兒終究也是徒兒。

在修真界,師徒關係堪比父子,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有了責任,就不代表他能對虞飛雪漠不關心,滿不在乎。即使開局不情願,摩擦久了,這十多年下來,他也對虞飛雪有了感情。

這十多年他給予虞飛雪功法,嚴詞厲色叫她提升修為,可惜都沒什麼長進。

如今看到對方這般樣子,他難免長歎一口氣,心情恨鐵不成鋼。

隨著時間流逝,這位化神期修士漸漸硬起心腸,他麵色平靜道:“我希望秘境教會她一個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歲月漫長,修士一生唯有自渡。”

師父會提前一步飛升,道侶會離心同異,人不可能一輩子攀附他人。

弱者自困,強者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