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墨?”
喬雙鯉愣了一下,心中浮現出異樣的感覺。還沒等他細想, 周圍忽然暗了下來, 就像天突然由白晝轉到黑夜, 原本明亮的病房大半全被黑暗吞沒----
這是夢境不穩定的表現, 嬰孩大腦還不發達,夢境也就不如成年人的穩定。才進來短短幾分鐘, 就已經開始消散。病房裡的桌椅變得模糊重影, 牆壁上的掛畫扭曲,原本滿是童趣的向日葵海變得像是密密麻麻猙獰恐怖的蜘蛛。
這是個噩夢。
喬雙鯉快走兩步脫離黑暗區域,但還是慢了一步,有一星半點的黑光黏著他衣服,不懷好意的向上蔓延, 微光閃過,黑色火焰寂靜燃起, 將它們吞噬殆儘。
走過了幾次夢境,喬雙鯉也總結了不少經驗。這種噩夢最容易讓人沉浸其中,迷失在夢裡。尤其是共感性強的人。世界上可能有人天生樂觀從不絕望, 可能有人意誌堅定不會被挫折擊垮,但處在夢境裡, 當意識沉睡, 潛意識浮出, 這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候。
當年夢鼠王勢力龐大, 座下三大門徒分彆掌管噩夢, 美夢以及白日夢, 黑色夢魘紮根於大不列顛,甚至導致兩座城市毀滅墜入空獸領域當中,數十乃至數百萬的人淪為空殼傀儡。隻要世界上有人做夢,夢乳鼠就永遠不會斷絕。它們的勢力無時不刻向外蔓延,強悍到極致的時候甚至有傳言夢鼠王將去挑戰至高四大王者之一,神無影去無蹤的東王。
隻是還沒等夢鼠王來到中國,甚至還沒來得及出英國,她就在倫敦塔橋上被王前輩一刀斬殺。
絕望特質從某種程度上,就是一切負麵情緒的集合體,自然也就是噩夢的克星。吞噬了那丁點的黑光,喬雙鯉已經來到了特殊病床前。這裡還籠罩著朦朦朧朧的白色光暈,像是天使的光環,邊緣被黑暗侵蝕,瞬息明滅。這是夢境主人的意誌,也是對抗本我的超我。
如果說本我是個人一切**最真實的表現,超我就是全部的道德良心和自我理想。但一個嬰兒,剛來到人世間不久,他來不及建立人生觀價值觀,沒有家人和社會的教導,隻有最純粹的**本能。以至於現在,夢境裡光圈岌岌可危,可能被愈發壯大的黑暗吞沒。
喬雙鯉跳離黑暗,穩穩踩在窄窄的欄杆上,靈活的像隻大貓。這裡是光最亮的地方,就像是天使頭頂的光圈。往下看,虛弱幼小的小嬰兒睜開眼,好奇望向喬雙鯉。
他並不好看,因為長時間病痛的折磨,瘦弱的像隻剝掉皮的小老鼠。唯有那雙眼睛,在瘦的脫形的臉上幾乎占據了一半,瞳仁黑亮清澈見底,滿是童稚天真。
“咯。”
嬰兒吐出個小小的泡泡,好奇向喬雙鯉揮舞著小胳膊,見他沒有反應,就乖乖自自己玩,去抓撓扣在臉上的氧氣管,很難受的樣子。
喬雙鯉立在床頭,蹲下來,猶豫半晌,伸出手,食指小心翼翼戳了嬰孩額頭一下,就被燙到似的立刻蜷了起來,嬰兒的皮膚很嫩,他像在碰一塊顫顫巍巍的嫩豆腐。
病床外的黑暗中隱隱傳來恐怖邪惡的氣息,肮臟絕望的怪物被滋養醞釀,像張牙舞爪的怪獸汙泥。仿佛洶湧澎湃的驚濤駭浪衝擊小小的病床,要將最後的光明完全淹沒。
喬雙鯉見到之前還在自娛自樂的嬰孩渾身顫抖,“啊啊呀呀”的聲音裡全是不安驚恐。他在努力向床邊的女人靠近,那應該是他的媽媽。即使是在夢裡他第一反應也是向母親求助,毫無猶豫,像雛鳥渴望母親的懷抱。
但是女人沒有回應,光亮照不到她那裡,黑暗也將她同化汙染,本來就模糊的臉更成了一灘爛泥似的恐怖麵容,呆滯猙獰的盯著病床。
小嬰兒打了個哆嗦,收回手,蜷縮成極小的一團,很熟練的。他在小聲的啜泣抽噎。隻有從小過的很幸福的孩子才會大聲哭,因為他知道父母會來安慰自己,陪自己玩。喬墨哭的小臉通紅,眼淚一串串往下落,但誰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