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啐!”
馮倩一口唾沫啐到了地上。看起來她更想直接吐到喬國的臉上。她雙目圓瞪,臉漲通紅, 氣的狠狠咬牙切齒, 直接打斷喬國的話:“好哇,喬國你好哇, 能耐啊——”
她氣的語無倫次,指著喬國的手指憤怒發顫, 狠狠戳著他的胸口,怒道:“給我記住了, 不許去找那個小兔崽子要錢!”
喬國也是豁出去了,第一次張口要反駁,話沒出口就被馮倩堵了回去:“怎麼, 忘了前兩年那事,忘了你給他寫的紙條?”
喬國嘴唇哆嗦著,不出聲了。馮倩冷笑:“我算是看出來, 那小兔崽子確實不像你的種。不然早他媽老老實實讀金融去了。”
即使被這樣說, 喬國也沒有反駁。他似乎被早年的那場車禍撞斷了脊梁骨, 然後再冷漠複雜的社會中翻滾,再也沒有長好。馮倩說出那話,停了回,似乎在等著喬國反駁。到最後,她極端失望的盯著他, 就像在看塊扶不起牆的爛泥, 甚至不耐煩再跟他說一句話。
“今天這話, 我最後再說一遍。是, 那小兔崽子能耐了。但他就算成了富翁,中了彩票,成了什麼美國總統,都跟咱家沒一丁半點的關係,懂嗎?”
馮倩說著,從錢包裡抽出來張皺巴巴的紙,啪地一下拍到喬國麵前。上麵密密麻麻的數字,大部分已經被一道橫線劃去了。指著這張紙,馮倩厲聲道:“看清楚了,這小崽子寄來的賬單。他指名道姓要還這筆錢,行,有能耐就讓他還。但你給我記住了,就按那賬單上的錢,一分不能少,一分不能多。”
“他還不上,我嘲笑他一輩子,牛皮吹上天了。他要是還完了,這事就算了,什麼生恩養恩一筆勾銷。我馮倩不屑惦記個小毛孩子的錢!”
發了這一頓火,之前剛整理好的頭發又亂了。馮倩不再理會喬國,匆匆整理了頭發就要往外走。沒等走出去幾步,背後,喬國更加低沉的聲音,無奈傳來:
“可是倩啊,咱家真的沒有錢了……”
馮倩的腳步停住了,像一抹灰暗下來的雕塑,隻是一停頓,就又邁開了步子。
“明天我繼續加班。”
隻是今天的加班馮倩都沒能完全加成,當天傍晚,匆忙被叫過來的兩人戰戰兢兢坐在辦公室裡,周圍全是大人物。二院的院長,兒科的主任,還有什麼醫師什麼副院長的,全都來了。對馮倩他們兩個一個個熱情和藹,言語之間全透露著‘你們走了大運’這樣的意思。
喬國跟馮倩哪見識過這種世麵,這一番話說下來聽得馮倩喬國迷迷糊糊地,暈頭轉向。院長看他們實在點不清,停了話,衝著副院長使了個眼色,副院長又衝著兒科主任使了個眼色,主任笑著跟喬國馮倩這般那般,那般這般。喬國低頭扣褲子縫。馮倩努力去聽,眼睛刷地就亮了,抓住了關鍵點急急道:
“主任您,您說真的?有人要幫忙付娃的藥費?”
“嘿,何止是藥費呀。這是做慈善,你們不是在網上發了募捐貼嗎,結果正好,被那位看到了。這點小錢,對於他們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人家這就是做好事。咱們醫院呢,也看到了你們的難處。大家都是老百姓,能幫的就都幫一幫,這醫藥費啊,還是潘院長做主,給你們免的呢。”
主任意味深長道,又指點了馮倩他們幾句,有人帶著他們走。一路上馮倩跟喬國渾渾噩噩,頭腦幾乎變成了一片漿糊。不知到穿過幾個走廊,進了哪間辦公室,坐上那輛車,又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記者,鎂光燈照的人眼暈。
一個個話筒往前戳,做夢似的,喬國他們什麼都不會說,主任剛才說的話勉強回憶起來幾句,就磕磕巴巴的誇醫院好心,誇那位大人物好心。
等周圍突然安靜了,他們恍然回到了人間,所在的辦公室低調奢華,擺的古董裝飾各個大有來曆。而辦公桌前坐著個穿西裝拿鋼筆的笑眯眯年輕人,什麼總的他們也不知道。就是這個‘年輕總’沒什麼派頭,一直笑著,很和善的跟他們聊天。還給他們拿什麼咖啡。
馮倩他們被嚇了一路,一下子緩和下來簡直是誠惶誠恐,問什麼說什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完全不記得自己答了什麼。等終於出了辦公室,看到銀行卡裡多出來的錢,兩人才如夢初醒,像是結束了這場荒誕的夢境。
“咱,咱家有錢了?能給娃看病了?”
喬國磕巴:“那個什麼,什麼總,什麼百強企業,這麼好的心?”
“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馮倩警告錘了喬國一拳,自己眼睛卻也不能從那串數字上挪開,看了一遍又一遍。
“什麼什麼總,人家叫葉總!”
說完,她也忍不住笑,不住喃喃道:“有錢了,咱家有錢了……”
……
辦公室裡,‘葉總’哼著歌,領帶扯到一邊,二郎腿敲到桌子上。手裡轉著鋼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耳裡帶著藍牙耳機,談生意似的口吻嚴肅正經,和眼下這幅憊懶樣子完全不符合。好不容易說完客套話,他轉手掛了電話,腳一蹬辦公桌座椅轉出去,一路‘漂移’到了古董架前麵。
上麵放著的瓶瓶罐罐,杯碗瓢盆,全都是這個瓷那個瓷,這個窯那個窯的。‘葉總’屈著手指,敲敲上麵的青花鳳形瓷器,裝模作樣的模仿著敲門聲:“當當,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