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你有什麼故事想和我說嗎。”
“哦?”
一聲辨不清喜怒的男聲從夜幕蒼穹之上傳來。群星璀璨,星光閃耀,星輝落到地上,化作一名威懾力極強的成年男子。他擁有張狂後揚的黑發,桀驁不馴的神情,深黑眼瞳目光輕蔑,薄唇緊抿,覆蓋身軀的漆黑薄甲繃出流暢優美的肌肉線條。星輝凝聚而成單肩披風,在他身後飛揚。
就像是天生的戰鬥機器,傳說中執掌戰爭的王。
這是喬雙鯉所有火焰形象裡最為強悍,同樣最為完整的形象。第一次來的時候溫成斐甚至判斷他能夠在這裡直接傷到自己的本體。
然而當這名男子側過臉時就能看到,他的左半身儘是虛無,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熊熊烈火,無時不刻再向肆意擴張,毫不掩飾地展現出自己無與倫比的侵略性與野心,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暴虐威壓。
“老貓,你竟然還敢來。”
男人嗤笑一聲,漫不經心走到邊界線來。捏住布偶貓強迫他抬起頭,眼眸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與狂妄。
“我欣賞你的膽量。”
“今天就再給你講一個有關背叛者的笑話。”
與此同時,沉浸在深層次睡眠中的喬雙鯉主體意識也在做夢。夢境裡的天空極為高闊,日落的餘暉中有鷹隼黑影掠過,說不出來的暢快開闊。‘他’似乎站在極高極陡峭的峭壁上,凜冽山風掠過遮蓋住麵容的破舊圍巾,吹起皮袍邊緣肮臟打縷的羊毛。似乎要與融金般的夕陽一起刻進他滄桑皺紋之中。
‘他’一動不動站在那裡,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塊石頭。順著目光向下能夠看到連綿起伏的山脈,遠處巍峨雪山。雪化後的溪水如一條白線流淌過漫無邊際的草原,螞蟻般微小的斑塊在草原上緩慢移動,是暮歸的羊群。再向遠處看,隱約能夠看到縷縷升起的炊煙,星星點點的燈火。
忽然,‘他’側過頭,似乎在傾聽什麼。一聲不知道從多遙遠地方傳來的微弱鐘聲同時響在喬雙鯉的耳邊,一聲,兩聲,三聲。
放學了……
‘他’的心中緩緩劃過這個念頭。像是拋卻最後雜念一般如雪豹般躍起,輕盈敏捷地跳躍在陡峭的岩壁上,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淩厲氣勢如同以非人類的速度順著接近九十度的峭壁攀登,眨眼就翻過這道山脊,徹底消失在。與此同時,喬雙鯉的夢也醒了。
* *
西藏,朗格錯差鄉。
往日平靜安詳的山區此時被一支特殊的軍隊包圍,五角紅星閃爍在他們厚實的皮帽上,朗格錯差小學已經徹底被封鎖線圍了起來,而不遠處村莊裡,曾經在天鵝記憶中出現帶給他和薇薇安無限美好回憶的氈房內數名穿著特殊製服,神情凶悍強硬的男子進進出出,帶著手套將牆壁上掛著的大幅唐卡,靠牆矗立木架上的泥塑小動物等物品全部取下封存。
而在外麵不遠處粗製濫造的圍欄處,一名身高將近一米九,身著輕便作戰服的鐵塔硬漢立在那裡,麵容嚴肅,不苟言笑,撕裂眼眶的恐怖疤痕更讓他的形象顯出幾分嚴苛,仿佛是活著的人間兵器。他注視著遠方的大山峭壁,僅存的右眼眯起,眼角的皺紋透露出一絲豹子般的老辣凶狠。
不一會,從他注視的遠方出現一支由三條阿拉斯加犬組成的犬隊,它們正翻山越嶺,向這邊奔來。高速奔跑的阿拉斯加犬早就適應了高原的環境,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就奔跑到了圍欄這邊,呼氣幾乎凝結成白霧。領頭灰白相間的巨犬示意般汪了兩聲,變成人形,是金發碧眼,麵容嚴肅的德國人。
“目標氣味最後消失在那木紮山口,馬泉河支係方向。有較大可能跨越國界線,潛逃進尼泊爾。”
“該死的!”
男人厲聲怒罵,脾氣火爆至極!麵對他的熊熊怒火,即使連德國人也要暫避鋒芒,委婉道:“費隊,尼泊爾邊境處距離它唯一禁區入口不遠,防控並不嚴格。如果目標有接應的話很可能已經順著邊界線潛入禁區之中,從尼泊爾禁區轉移進入印度禁區,同時也不排除他選擇一路北上,經過赫爾曼大裂穀穿越界限,潛入英國禁區。”
“沒有能在這裡把他給按死,接下來難了。”
費城陰沉著臉,顯然壓抑著滔天怒意。他冷冷看了累的癱倒在地上的另外兩隻阿拉斯加一眼,點了點頭,沉聲道:“辛苦你們。”說完他便大步向被封鎖的氈房處走去。
此時氈房內,杞雪歸的物品已經全部被收容完畢,將要被分批次裝運送往九局總部檢驗。但大部分人對於其中蘊含線索的可能性都不報樂觀,費城隻是掃了幾眼,確認屬下無遺留後就繼續向前,到了草場後方極具藏區特色的村寨前。
這個偏僻的藏族村寨第一次遭遇如此場麵,一直生活在這裡的居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恐懼迷茫按照戰士們的命令排成長隊,依次進入被臨時布置成問詢室的房間。絕大多數人都和杞雪歸接觸到,從他們身上有可能獲得一些線索。
當費城來到這裡時,正好看到幾名穿著藏袍的年幼孩童聚在隊伍不遠處。不同於其他村民的溫順惶恐,他們看向周圍戰士的目光中藏著說不出來的抗拒和敵意,湊在一起用藏語小聲嘀咕什麼。費城敏銳覺察到這點,叫來一名戰士吩咐兩聲,他向著孩童們走去。
見他走過來,大部分孩童們都如鳥獸散一下子跑離了原地。隻剩下一名瘦瘦小小,穿著藏袍的約莫十歲的男孩子勇敢立在原地。他臉頰上是兩團高原紅,皮膚發黑,固執敵視地望向費城。忽然,他開口,出聲卻不是藏語,而是略帶南方口音的普通話。
“你們為什麼要進杞老師的房子,還偷拿他的東西!”
“你們是不是壞人!”
“我們不是壞人。”
費城沉聲道,他居高臨下站在男孩的麵前,鐵塔般健壯的身形幾乎將他完全籠罩在陰影下。男孩不由得瑟縮一下,眼中忍不住透出幾分害怕。出乎意料的,下一刻費城蹲下身來,讓自己的視線與男孩平齊。他用一種十分威嚴,卻又意外平等的語氣和男孩說道。
“你的杞老師,是國家一直追查的叛徒,嫌疑犯。”
“不可能!”
男孩憤怒激動地臉頰脖頸通紅,急地一連串藏語混雜著普通話蹦豆似的湧出。半晌他注意到這一點,勉強平複下來,用生硬的普通話說道:“杞雪歸老師不可能是壞人!去年冬天的時候家裡羊被白狼王偷了好幾頭,是他把白狼王打死的。他還會教中文,英語,算數,科學,地理,告訴我們外麵的世界有多好,地球有多大,他……”
男孩說著說著,忽然哽咽起來,哭的滿臉都是鼻涕眼淚,不停抹在羊袍袖上,哭的直打嗝。
“杞老師前兩天還和次仁說,要在他弟弟滿月的時候給他雕一匹小狼。杞老師,杞老師……”
“阿媽說其他老師來了都走了,隻有杞老師一直在這裡。他不在了,我以後去哪裡上學啊……”
“國家會派來新的支教老師。不僅是你,次仁,次仁的弟弟,都不會沒有學上。”
費城非常鄭重說道。氈房那邊有戰士急匆匆跑過來,似乎有新的發現。他回了個眼神,站起身。麵對這個哭的慘烈至極,似乎世界都一下子崩塌掉大半的男孩,極為認真地沉聲道:“真正的壞人不會把這兩個字寫在臉上。早日將杞雪歸抓捕歸案,是對國家的負責,也是對你,對其他人負責。”
“如果你或者你的同伴有其他關於杞雪歸的信息,請及時告訴那些帶著紅星帽的叔叔們。”
語畢他轉身離開,剛走出去兩步,袖子就被微弱卻堅定的力量抓住了。費城回過頭,就見那哭的滿臉都是鼻涕眼淚的孩童淚眼朦朧望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比高原天空還要澄澈。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發誓。”
“好……”
男孩努力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聲音還帶著哽咽,卻逐漸平穩下來:“杞老師有一次喝醉了酒,我送他回家。路上的時候我聽過他一直在笑,是那種特彆難受,特彆痛苦的笑。笑的我都難過起來。他一直在重複什麼貓,折耳什麼的,聽不明白。我把他送回去後他似乎把我認錯成什麼人,眼一下子就睜大了,緊接著杞老師笑了起來,特彆滿足,特彆開心。就好像,就好像整個世界都亮起來一樣。”
“我還記得他拉著我說……”
“楚芳,我把雙鯉安全送回去啦。送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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