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許是因為角度問題，神像的臉被陰影覆蓋，隱隱約約的看不真切。
隻有那兩枚被當成眼睛而鑲嵌的寶石格外閃耀。
辛西第一時間用靈氣探究，並沒有發現異樣，這尊神像似乎隻是大了一點。
倒是係統倒吸一口冷氣，然後就發出了羨慕的聲音：【真好啊。】
辛西以為他發現了什麼，便問：“好在哪裡？”
係統：【那兩顆寶石真的好大，這要是能挖出來賣了，那咱們的諾倫斯城是不是能原地飛升，直接邁向工業化！】
辛西：……
這句話說得過於真情實感，如果不是被辛西關進了靈珠，他估計早就去撬寶石了。
這是一個開篇就假裝龍神招搖撞騙的係統，會有這種想法也算合理。
與此同時，欲魔也在嘖嘖稱奇。
黑暗之地到處都是神像，但這麼大的還是頭一次見到。
正準備問問朵尼有關於這座神像的由來，結果一低頭，就發現朵尼在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
欲魔不解：“怎麼，你真的想吃我腦子？”
這一次朵尼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拽了拽欲魔的衣角，小聲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欲魔很大方：“說。”
朵尼：“就是，你的眼睛在晚上會不會發光呀？”
……
欲魔被氣笑了，要知道，隻有鳥妖的眼睛才在夜裡放光，合著自己長了翅膀就被當成普通魔獸了嗎。
算起來，鳥妖還是世代效忠吸血鬼伯爵的。
也不知道自己陪著小城主“出差”能拿到多少錢，夠不夠還吸血鬼的債。
欲魔的思維開始發散，遲遲沒有回答。
而溫妮上上下下看了神像好幾遍，實在沒看出什麼異常，一邊揉著酸疼的脖子一邊問道：“你說的神諭在哪裡？”
魅魔少女顯然對於黑暗女神有著無限憧憬，她甚至不敢直視神像，而是垂著頭，低聲道：“神諭在地上。”
她們立刻低頭，辛西也摁低雲頭，朝著地麵看去。
很快便發覺在厚重的石板之上，隱隱約約透露出了紅色的紋路。
像是信手塗鴉，又像是神秘文字。
少女低聲道：“這是今天突然出現的，我猜測，一定是女神憐憫我等信徒，也是城主的所作所為激怒了神明，這才降下預警。”
溫妮：“所以，你就去刺殺城主了？”
少女：“是。”
溫妮：“但你為什麼說這些是自己的猜測？”
少女：“因為我不認字，看不懂這些寫的是什麼。”
溫妮：……
圍觀的係統：【沒文化真可怕。】
辛西聲音輕輕：“她隻是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彆說神像這裡出現了神秘文字，就算是突然下個雨，刮個風，她都可以解釋成是神明指引，單純是想要動手罷了。”
係統：【宿主你不要光和我說，也和她們說呀。】
辛西：“她們心裡清楚。”
係統：【咦，那為什麼都不說話？】
辛西：“大概在場的都覺得魅魔城主死晚了吧。”
係統：……哦。
相較於其他人的平淡，朵尼的反應要大了很多。
她鬆開了欲魔的手，三兩步走近了神像，彎著腰去看地上的紋路，又覺得看不清楚，乾脆直接跪坐在地上，伏著身子，用手去擦拭石板上的灰塵。
終於，她眼前出現了一小塊乾淨的地方，紅紋也越發明顯。
朵尼也終於重新開口：“這不是神諭。”
魅魔少女愣了一下，想反駁，但馬上就記起來自己剛剛認了朵尼當新主人，急忙將話咽了回去。
而辛西沒有這些顧忌，直接問出口：“你怎麼這麼確定？”
溫妮立刻接口：“我知道，一定是因為她識字！”
朵尼卻搖搖頭：“這些並不是魅魔文字，而是魔法陣，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出現。”
說著，她望向了城主城堡的方向，但很快就收回視線，接著道：
“原本這座城是在大陸上的，靠近光明帝國，雖然偶爾會被人類偷走一些寶石，但總體上還是相安無事的，緊挨著人類也能讓魅魔們吃飽肚子。”聲音微頓，“可是，就在幾年前，城主在神像這裡布置了魔法陣。”
溫妮不解：“偽造神諭？”
朵尼：“我當時也不理解，但他說這樣可以更好的感受到黑暗女神的氣息，於是我就幫他啟動了咒法，卻沒想到城池被連根拔起，我也因為消耗了太多力氣而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整座城連帶著周圍的山和樹林就已經飄在海上了，一起出現的還有不死人，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成奴隸的。”
說到這裡，朵尼垂下頭，眼睛濕潤，顯然這段經曆格外艱難，即使隻是回憶一下都讓她無比委屈。
溫妮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沒再多問。
欲魔則是湊近了辛西，低聲道：“這不是一般的傳送陣，而是為了連通黑暗之地。”
辛西驚訝：“你怎麼知道？”
欲魔把聲音放得更輕：“我是從黑暗之地來的，用的就是差不多的魔法陣。”
辛西微微思索，恍然：“怪不得不死人將魅魔的城池當成據點，恐怕上一次陣法開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順著爬過來了。”
換言之，魅魔之城的戰爭就是由死掉的城主引起的。
而促成魔法陣的朵尼也變相成為了參與者。
想到這裡，辛西和欲魔對視一眼，默契的將後麵的話悄然藏起。
可憐的城主夫人已經受到了太多打擊，既然事情已經過去，倒也不必再拿出來讓她難過。
但辛西並不打算就此離開。
她走向了朵尼，捏了個藍汪汪的水球，幫魅魔夫人把臉洗淨，隨後道：“我有件事情請你幫忙。”
朵尼哽咽了兩聲，緩緩昂起了頭。
隻聽辛西道：“重新開啟魔法陣。”
朵尼麵露不解，一時間沒有反應。
知道內情的欲魔驚訝問道：“你要做什麼？”
辛西並沒有提黑暗之地或者是不死人，而是用手指了指神像：“我之所以到這裡來，都是為了尋找我剛剛收下的器靈虎鯨，他的氣息斷在這裡，恐怕就是順著魔法陣去到了其他地方，我總要去看看才好。”
朵尼並不知道什麼叫器靈，也不認識什麼虎鯨，她隻是本能的抗拒著去觸碰這裡的一切。
畢竟上一次開啟魔法陣以後的後果太過慘烈，實在不敢再來一次。
於是她準備出聲拒絕：“其實我不想……”
話音未落，就聽欲魔道：“我給你們做導遊。”
溫妮鼓了鼓腮幫子：“你可彆騙我，人類勇士告訴過我導遊的意思，這趟根本不是過去玩兒的，而且，我也沒說我要去啊。”
欲魔：“為什麼不去？”
溫妮：“那可是黑暗之地，多可怕啊。”
欲魔：“那我和城主去了以後，這裡就隻剩下你了，”聲音微頓，“哦，還有一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冒出來的不死人，以及完全沒有戰鬥力的魅魔們。”
……
溫妮臉上的不情願一掃而空，一把挽住了欲魔的胳膊，語氣堅定：“走走走，誰攔著我跟誰急！”
辛西卻道：“是否前去並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說完，她就看向了朵尼。
因著剛剛朵尼滿臉的抗拒，所以辛西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卻沒想到朵尼的語氣無比堅定：“好，我這就開啟魔法陣。”
辛西沒想到她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但終究是對自己有利，緣由如何倒也不十分在意。
魅魔少女則是擔憂的看著朵尼，低聲詢問：“主人要怎麼啟動魔法陣？”
她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家新主人其實並不是個強大的魅魔，不然也不至於被迫當了這麼久的奴隸都無法反抗。
就算體能加強，自身的魔力也是不足的。
朵尼卻是一臉輕鬆：“啟動這個還是挺簡單的。”
魅魔少女：還好還好。
朵尼接著道：“隻要把血灌進去就可以了。”
魅魔少女：？？？！
這哪裡是啟動法陣，分明是血祭！
怪不得之前那個混蛋城主自己不動魔法陣，而是要讓可憐的城主夫人去做！隻死一次實在太便宜他了！
魅魔少女咬牙切齒，不過在看到朵尼拽袖子的時候，她趕忙收起所有情緒，伸手阻攔：“主人，如果真的要用血就用我的吧。”
朵尼搖頭：“你既不是貴族，也沒有受到全城供養，沒道理要讓你受苦。”
魅魔少女：“可你現在身體虛弱，不能……”
朵尼：“自然也不是用我的。”
她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了個紅彤彤的東西。
因為是在暗處，所以少女一時間沒有分辨出這是什麼，下意識的湊進去看。
然後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然後才看清，這是一顆心臟……咦？
她嚇了一跳，差點跌在地上。
還是欲魔用翅膀扶了她一把，眼睛卻是看著朵尼：“這是你剛挖出來的那個吧？”
朵尼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哀傷，但臉上還是柔柔的笑著，輕聲道：“他活著的時候沒有做過什麼好事，死了總要有點貢獻，如此才能對得起滿城魅魔對他的供養。”
這話說的沒錯，甚至還有些本不該有的溫柔。
可是，眼瞅著朵尼一邊懷念，一邊徒手將心臟捏爆，無論是誰都沒辦法把這一幕和溫情倆字扯上關係。
好在這顆心臟起到了作用，相較於單純的血液，新鮮出爐的魅魔之心顯然效果更好。
地麵上的魔法陣被迅速點亮，空氣中的魔法元素開始大量聚集。
很快，眾人麵前就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朵尼定定的看著，輕聲道：“從這裡可以回到原來的城池所在嗎？”
辛西自然知道這個鏈接的是黑暗之地，但她並不準備告訴對方，免得朵尼發現其實是她幫忙招來了不死人。
於是，辛西隻是道：“我們先去瞧瞧，若是無事自會返回，你們先找個地方躲藏好，莫要被不死人發覺才是。”
朵尼抿了抿嘴角，似乎有所猜測，但她又不敢相信。
還是魅魔少女拽著她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了神像之後。
辛西則是輕聲道：“走吧。”然後就縱身一躍進入了黑洞之中。
在龍女心中，這個世界就是全新的，每個物種在她眼裡都差不多。
這讓她能毫無心理負擔的將各種生物都收留在諾倫斯城，對於所謂黑暗光明的分界也沒那麼清晰。
所以辛西的動作格外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畏懼。
溫妮卻有些猶豫。
她來到這裡的原因是為了調查不死人，但是一番折騰下來，水精靈深知自己打不過對方，披著的這層皮也沒什麼大用。
能依靠的就是辛西和欲魔。
為了自身安全，自然是她們去哪裡自己就跟到哪裡。
話雖如此，但對麵是黑暗之地，一個頻繁出現於每個水精靈幼崽時期的恐怖故事中的地名。
溫妮目送辛西離開，自己卻雙腿打顫，雙手死死抱著欲魔的腰，半點挪動的意思都沒有。
欲魔瞥了她一眼，不解道：“你又怎麼了？”
溫妮聲音都在哆嗦：“那邊是不是很可怕？”
欲魔：“哪兒？”
溫妮：“黑暗之地啊。”
欲魔用翅膀拍了拍溫妮的腦袋，認真道：“你在亂想什麼，那是個很和平的地方。”
溫妮：“……你認真的嗎？”
欲魔：“當然了，論長相，在那裡的生物與光明大陸的卻是有很大不同，可是他們的脾氣很好，說話又好聽，還很會跳舞呢。”
溫妮：“是不是因為你出自黑暗深淵，那裡條件惡劣，所以你就覺得黑暗之地是好地方啊？”
欲魔：“黑暗深淵豈止是條件惡劣，簡直是地獄，見麵就是殺戮，彼此隻有掠奪和利用，哪怕隻是路上不小心碰麵，最後也隻有一個能活著離開。”
溫妮：……QAQ
眼看著水精靈哆嗦的更加離開，欲魔趕忙轉換語氣：“但是黑暗之地與黑暗深淵不同，這麼說吧，我在光明帝國待了足足十年，那邊的人心我看了千萬個，不是被欲|念汙染，就是渾渾噩噩懶惰擺爛，對比起來，黑暗之地的小家夥們簡直是毛茸茸小可愛。”
溫妮一臉懷疑，隻覺得欲魔一定戴了八百層濾鏡，不然說不出這種離譜的形容。
可是欲魔已經不準備再耽誤時間了。
她單手拎起了溫妮的脖領子，然後展開黑色羽翼，直直的衝入黑洞之中。
下一秒，洞口閉合，一切歸於沉寂。
黑暗女神像一如往常的安靜悲憫，隻有雙目中的紫色寶石在細碎的光芒照耀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