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課,林鶴來飛快地跑到阮奕麵前。
阮奕把筆帽按上,看著他,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種被一群人排擠的經曆,他小時候也有過。他媽阮意濃在他三歲多的時候跟一個富商跑了,從那天起,街坊鄰居之間關於他們家的流言就沒停過。不少人都說阮意濃肯定早八百年就紅杏出牆了,阮奕是她跟彆人生的野種。他爸梁許聽信了這種說法,把當時還叫“梁奕”的阮奕改成了母姓。
這下傳言仿佛被坐實,到後來,街上沒有一個小孩願意跟阮奕玩了,都說他臟。就算阮奕把自己的臉蛋和衣裳洗得乾乾淨淨,那些孩子看見他,還是會捏緊鼻子做出嘔吐的樣子,大呼小叫著“他好惡心啊”,往四麵鳥獸狀跑開,跑出兩步,又把頭扭回來,呸呸地朝他吐唾沫。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阮奕懶得再去想。
他看著林鶴來,柔和下語氣:“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謝謝就不用了,我心領。”
林鶴來抿了抿嘴唇,睫毛輕顫:“……對不起。”
“這更說不上了。”阮奕說,“今天的事雖然是因為你起的頭,但她罰我跟你關係不大。再說,我也不在乎這些。”
這是實話,他真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阮奕,這是誰啊?”
阮奕心臟一緊,回過頭,看見陸炳辰兩手插兜站在兩層台階下,揚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盯著他。那眼神跟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似的,陰沉得就快要滴水了。
林鶴來跟他對上視線的第一瞬間,就覺得寒氣從腳底板竄上來。
阮奕低聲說:“你先回去。”
林鶴來跑下樓梯。阮奕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了,才淡淡道:“你有什麼事?”
“我本來想跟你說,中午那事兒,是我太隨便了,嘴和手都有點不尊重人。”陸炳辰突然哧地一笑,“其實我沒必要說這些吧。你根本不會在乎,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來軟的還是來硬的,你都懶得多搭理一句。因為你一點都不待見我,恨不得我離你越遠越好,是吧?”
阮奕想,這幾天他冷著陸炳辰,躲著他,拒絕他,終於讓大少爺發火了。其實在他的估計裡,陸炳辰應該早就忍不住了。
蔣見遙說過,從小,敢給陸炳辰找一點不自在的人,就沒有不倒黴的。過慣了被人追著捧著的日子,突然來個不識抬舉的人三番五次給他氣受,陸炳辰不發火才怪。
可他阮奕,一不欠陸炳辰的錢,二不圖陸炳辰的人,為什麼還要上趕著給陸炳辰順毛呢?
阮奕一聲不吭,繞過陸炳辰想走。
陸炳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阮奕疼得一哆嗦,一腳踹出去,踢在陸炳辰的膝彎上。
陸炳辰硬生生受了這一下,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他攥著阮奕的手,把它拉到胸口的位置。
“我想認識你接近你,你不願意。我給你告白,你一點餘地沒留就把我拒了。我給你送飯,求了半天你才肯吃一口。”
陸炳辰按著阮奕的手貼住他的前胸,小聲說:“你摸摸,我這顆心也是肉長的,你這麼對它,它疼死了。”
阮奕想把手縮回來,卻被陸炳辰按住了。
“阮奕,我喜歡你。我知道你不稀罕這個喜歡,可能還覺得我變態;或者因為我前幾次……那樣對你,覺得我不真誠。但我真的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就開始了。你不喜歡我輕佻,我可以用你喜歡的方式跟你相處。”陸炳辰認真地看著他,“我想讓你答應我,允許我追求你,行嗎?”
阮奕看著陸炳辰,深深感受到了人跟人之間的差距。
為什麼陸炳辰能坐擁百億資產,而他隻能在酒店給人看大門。說實話,這番話從除了陸炳辰之外的任何人嘴裡說出來,他都不能不動容。
這麼坦率,這麼真摯,這麼熱切——誰會想到它是假的呢?
上輩子,陸炳辰是跟他在一起快三個月的時候出軌的。那段時間陸炳辰總說工作忙,連著兩個星期沒回家。阮奕本來不想去打擾他,但那天剛好碰上他生日,家裡清鍋冷灶的,阮奕在沙發坐了一會兒,越坐越覺得沒意思,就去廚房下了兩碗長壽麵,裝在飯桶裡,又買了個小水果蛋糕,準備去陸炳辰的公司,跟他一起吃完再回來。
他過去的時候,剛好碰上陸炳辰的助理,順口問:“小董,炳辰在上麵嗎?”
小董看到他,臉色一僵:“陸總……他今天下午出去了。不好意思啊阮先生……”
阮奕拎著保溫桶,突然覺得手腕有點發沉。他努力壓下心裡的失望,朝小董笑了笑:“那算了,你幫我把蛋糕拿上去吧,等炳辰回來告訴他一聲。麵放久了不好吃,就不拿了,我拎回去。”
小董看著他,眼神有些複雜。她接過蛋糕盒子,輕聲說:“阮先生,生日快樂。”
外麵下著大雪,陸炳辰的公司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商圈,阮奕剛才打車過來,出租車開到一半就堵進了長龍,他讓司機靠邊停下,頂著風雪走過來,現在半邊身子都是冰的。但站在這裡,看著陸炳辰的助理帶著微微的歉意和憐憫跟他說“生日快樂”,這種難堪比身上的濕冷還要讓他難受。
阮奕拎著保溫桶,轉身走進風雪。
他擠在下班高峰的人潮裡,轉了三趟地鐵才到家。
打開蓋子,麵早就結成一塊一塊的。阮奕挑起一筷吃了一口,把剩下的全都倒掉。
沒過幾天,他在報紙上看到陸炳辰和一個當紅小明星出遊的偷拍照片。拍得很模糊,但因為漫天飛雪,反而有種格外朦朧的意境,就像電影裡的一幀畫麵。
作者有話要說:陸炳辰真的很渣,希望大家不要以為阮奕死了他就能立馬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