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潮坐在阮奕的宿舍,坐了半天,感覺腦子還是懵的。
半個多小時前,他翻著八卦群的聊天,剛好看到阮奕跟一群人在宿舍吃火鍋的照片。他就是隨口那麼一說,陸炳辰把照片要過來,當時臉色就不對了。
然後就一句話把他發配到了阮奕的宿舍。
他一頭霧水的,剛想問問為什麼,但一抬頭看見陸炳辰那陰沉如水的神情,頓時把想說的想問的全憋了回去,一溜煙跑路了。
他小心翼翼地扣手機,點進蔣見遙的聊天框:[這是怎麼了?]
那邊半天沒動靜。
方潮繼續戳:[蔣見遙?小蔣?蔣蔣?見遙哥哥?]
方潮:[啊啊啊啊啊!你什麼時候出來我什麼時候閉嘴!]
蔣見遙不知道是受不了他了,還是終於看到了消息,回複:[彆吵了。]
方潮:[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要讓我睡過來?]
方潮:[辰哥剛才臉色好恐怖,誰又招他惹他了?不會是我吧,我什麼都沒乾啊?]
方潮:[我換個宿舍睡覺也沒什麼,但是,為什麼要跟阮奕換啊?他什麼時候跟辰哥這麼熟了?]
蔣見遙:[……]
方潮:[你怎麼老發省略號給我!]
蔣見遙心想,因為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
他打字:[辰哥上回說他有喜歡的人了,你還記得這事兒嗎?]
方潮當然記得。那會兒他們在列鬆路打電動,陸炳辰親口說的,那個人就在他們學校,而且是他在追,對方還沒有答應的意思。方潮在那之後還很用了點心思想找出這個人是誰,但他看誰都不像,後來乾脆就不費這個力了。反正陸炳辰追到人了肯定會告訴他,他還是不要挑戰自己的腦細胞了。
方潮:[記得!辰哥終於把人追到手了?趕緊的!快點說!是誰啊到底!]
蔣見遙強忍著發“……”的衝動,打了兩個字:[沒有。]
蔣見遙:[阮奕。]
方潮握著手機,僵住了。
他正抓著手機發愣,突然聽到一個人對他說:“回你的宿舍吧,馬上有人來查房了。”
抬頭一看,是阮奕。
不知道是他的心理作用還是怎麼回事,他感覺阮奕的表情似乎也很冷,讓他不太敢盯著直視。
方潮迅速站起來:“哦,好。”知道麵前這個人是他辰哥都搞不掂的人之後,他已經在心裡火速把“阮奕”和“惹不起”三個字畫上了等號。
他說:“我走了,你,嗯,你好好睡。那啥,你的東西我都沒動過……”
不管了,他要溜了,摻和兩口子吵架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摻和彆人或許隻是會當當炮灰被人誤傷,摻和辰哥和他對象吵架,他怕自己的命要折進去了。
阮奕閉著眼躺在床上。
黑暗裡,他握緊了拳頭,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像是想要借由這個動作,讓他沉重無比的胸腔能夠有片刻的輕鬆。
他曾經以為,這一世,隻要不再為陸炳辰笑,不再為陸炳辰哭,不再為陸炳辰牽腸掛肚就夠了。但是直到現在,直到被陸炳辰逼得不得不麵對,他才隻能承認,這樣是不夠的。
陸炳辰的根,早已經深深紮進了他的心臟裡。
如果他是一無所知的阮奕,他隻要不讓陸炳辰走進他的心就夠了,但他不是。他帶著所有的記憶回來,即使他多麼不想被那些過往影響,即使他再怎麼自我催眠,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認,陸炳辰從很早很早,就已經嵌入了他的血肉,與他整個人,整個心,長成了密不可分血脈相融的一處。
要想徹底解毒,隻能用刀劃開骨肉,硬生生把這個人從心口剜出。
阮奕有一瞬間在清醒與恍惚之間,感到了極度的荒涼。
接下來的幾天,不知道是不是陸炳辰有意避開,他再沒有在他眼前出現。
從素拓基地回來,高一就召開了家長會。
阮奕站在樓梯口等著二姑。
二姑比他們約的時間要早。她化著淡妝,波浪般的卷發披在腦後,在陽光下閃著點點光澤。
問阮奕:“怎麼不進去?”
“裡麵在掃地,估計還要半個小時。”阮奕說,“我們去食堂坐一會兒?”
“好。”
他帶著二姑來到了食堂二層。這個時間,整個二樓空空蕩蕩,連天花板上的燈都沒有打開。
阮奕正好需要這樣的安靜。
月台山那件事,他隻知道二姑父坦白了,但是那之後二姑每次給他打電話,都表現得像是若無其事。
他問:“二姑,你準備怎麼辦?”
二姑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說不清是個什麼意味,沒什麼特彆激烈的情感,仿佛還有些淡淡的、安撫似的溫和。
她說:“你二姑父沒告訴我,你也知道。這幾天是不是還挺操心的?”
“彆擔心我,我沒什麼事。”她問,“這事你跟李可說了嗎?”
阮奕搖頭。
二姑舒了口氣:“好。彆告訴她。這個事出來之後我找了個理由讓她跟同學一起住校去了,就是不想讓她發現家裡氣氛不對。”
阮奕問:“是準備再給我二姑父一個機會嗎?”
二姑笑了笑,也沒點頭也沒搖頭:“談不上。李可是女孩子,如果是單親家庭的,我怕以後要是有人在背後說什麼有的沒的,會影響到她。”
阮奕聽得難受,抬起眼:“二姑,沒事兒,有我在。”
二姑輕聲說:“嗯。”
他們走回教室。負責大掃除的同學已經把裡裡外外都打掃乾淨了,阮奕給二姑指了自己的位置,看她坐下來,就下樓準備回家。
剛下到三樓,他被一個男人攔住了。
那人看起來三十五六歲的樣子,好像也是個學生家長。他的五官分開看不算出挑,但合在一起,就有種特彆儒雅溫和的味道,不自覺就讓人心生親近。
“同學,你知道高一23班怎麼走嗎?”
23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