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眼珠死死地釘在那個黑毛金眼的貓頭鷹公仔上,手微微地發抖。
上輩子,他曾經帶著陸炳辰去過一次抓娃娃店。陸炳辰從沒玩過這些,又一眼看上了那家店裡最難抓到的娃娃,執意要抓出一個送他。後來他找到抓娃娃店的店員,讓她幫忙悄悄把公仔換個位置,擺到容易抓的地方。果然,換好位之後,陸炳辰一下就抓出來了那隻公仔。
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這隻公仔,和上輩子陸炳辰給他抓過的那個,竟然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是巧合嗎?
可是,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
阮奕按住桌麵,好像要找到一個支點讓自己站穩。他的心臟瘋狂跳動,每一下跳動都無比艱難,像是要耗儘他全身的力氣。那劇烈的心跳聲,幾乎在他的耳邊激起了嗡嗡的回音。
一個念頭在他腦子裡出現。如果他能做到,他就要把手伸進自己的腦海裡,把它徹底抹去。但是從這個念頭生出的那一刹,它就像忽然生出了數以億萬計的根須,牢牢箍緊紮入了他的每一根神經。無法剝離,無法消除,喚醒了無數相連的畫麵。
他想起那一天,陸炳辰喝醉了,他接到蔣見遙的電話過去接他。
陸炳辰固執不走,紅著眼圈,像忍著莫大的委屈問他:“你是阮奕,那你怎麼不喜歡我呢?”
還有那天,再早一點的那天,他因為林鶴來,和陸炳辰在操場大吵一架。那天晚上,陸炳辰在他家裡留宿。他做到《聶小倩》的題目,半夜朦朦朧朧,夢見跟前世幾乎完全一樣的情形——
陸炳辰在他床邊,垂眸含淺笑,低柔道:“月夜不寐,願修燕好。”
……這真的是夢嗎?
還有更早一些的時候,陸炳辰有一次似笑非笑地對他說:“那天跟你告白的時候,我其實心裡給自己劃了個線。這種每天都能看見你,但是連你一根毛都碰不著的日子,我最多能忍三個月。”
他當時反唇譏道:“怎麼,我要是三個月還不答應,你準備怎麼辦?我要是這輩子都不答應,你還想乾什麼?找個地方把我關起來?”
然後他就看見,陸炳辰的臉驟然慘白。
他確實有一瞬間疑惑過,為什麼這麼普通一句話會激起陸炳辰這麼大的反應。但是他那時無意於在陸炳辰身上投入太多的思量,所以這個想法隻是稍微在他心頭一轉,就被拋開了。
……
太多太多。
仿佛一波又一波巨浪朝他拍下,阮奕像落在海裡,四肢百骸和每一寸意識都被冰冷的海水淹沒。
陸熠看他這樣子不對勁,站起身:“你怎麼了?”
阮奕說:“這個公仔是從哪兒來的?”
陸熠皺了皺眉:“我弟弟桌上。這不是你給他的?”
阮奕伸出手,五指張開,一點一點把貓頭鷹公仔抓進手心。
柔軟綿密的長毛從指縫溢出。阮奕感受著這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觸感,眼中一片洶湧。
就在這時,包廂的門被人推開了。
陸炳辰走進來。
他第一眼望見阮奕捏在手裡的玩偶,驟然僵在原地。
阮奕嘴唇動了動,什麼話都沒說,隻是抬起眼,看向陸炳辰。
目光相接的那個瞬間,陸炳辰的心臟就跟被火舔透了似的,從裡到外一點點地化成飛灰。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場大火從他的靈魂深處燒起來,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陸熠擰著眉,目光在他們倆之間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