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阮奕放開手,想伸手拿兩張紙巾。
但是陸炳辰還緊緊地箍著他,用著仿佛要把自己跟他揉在一起的力道,一絲不鬆。甚至察覺到他想放手,還本能地加了勁。
阮奕隻好托起他的下巴,拽了兩張紙給他擦眼淚:“好了,彆哭了。”
陸炳辰含著淚,忽然俯下.身,瘋狂地吻住他。
阮奕怔了怔,慢慢張開嘴。
陸炳辰頓了一下,然後,就像所有的理智都在那一瞬間焚燒殆儘,他一手拍滅頂燈,另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在驟然的黑暗裡忽然把阮奕半抱起來,緊緊壓進懷裡。
他抱得那麼緊,幾乎像是要束進他的靈魂。
急促的呼吸,滾燙的眼淚,顫抖的嘴唇,甚至皮膚下狂亂跳動的血管,所有這一切都像被放大了無數倍,像奔湧的岩漿,吞沒了阮奕每一寸的感官。
被陸炳辰壓倒在床上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握住了拳,抵在陸炳辰的肩頭。
但是,一滴又一滴淚水從陸炳辰的睫毛滾落在他的臉上。那種無法形容的悲傷,彷徨,失魂落魄和剜心刻骨,好像都順著這一滴滴的液體滲進了他的體內。那瞬間,過去的幾千個日日夜夜在他心裡掀起翻天覆地的風浪,冰山厚土都碾碎成渣,那些被他層層掩埋的感情忽然像山洪一樣奔流而出。
他望著陸炳辰,恍然就想起了,他曾經多麼深地愛過這個人。
從重生到現在,這段漫長得過分的糾纏裡,他從沒有允許自己思考過一個問題,就是對他來說,陸炳辰究竟意味著什麼。
他以前告訴自己,他不思考,是因為這個問題沒必要思考。他從來不是一個會關心為什麼的人,既然注定了跟陸炳辰不會有一點可能,那何必要花精力去條分縷析自己的感情?
現在卻明白,他不去想這個問題,是因為他下意識地逃避著那個答案。
他現在還會被陸炳辰吸引,他一生都會被陸炳辰吸引,為他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失神,被他打動,為他駐足。這顆心,可能直到停止跳動的那一刻,才會停止為了陸炳辰而怦然牽動。他不可能再像愛陸炳辰一樣愛上任何人了。這不是因為他耗儘了自己愛
人的心力,而是因為陸炳辰就是那個人,就是他靈魂深處唯一在人間選擇的摯愛。
陸炳辰竭力吻著他,像要通過唇齒,把所有不能訴諸於口的渴望統統傾瀉。
阮奕終於無聲地歎了口氣,緩緩鬆開手。
陸炳辰極力壓製著自己心裡馬上就要衝破牢籠的野獸,輕輕地分開他的手指,五指交叉,把它按在了阮奕的頭頂。現在,再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放手。
……
第二天,快到中午,阮奕才醒了過來。
他動了動,沒忍住嘶了一聲。
陸炳辰早就醒了,手伸過來有技巧地替他揉按著腰。也不說話,就那麼依賴地靠在阮奕身上,一會兒用鼻尖蹭蹭他的臉頰,一會兒碰碰他的後頸,一會兒親一下他的額頭。
阮奕本來想再眯一會兒,但是這樣也睡不著了。
他轉過身,問:“什麼時候醒的?”
陸炳辰其實一夜都沒怎麼睡。阮奕睡著之後,他就借著從窗外滲進來的那點微弱的路燈,靜靜地望著身邊的人。他在無望裡煎熬太久了,就像抱著一根浮木在海上漂了幾個月,終於回到陸地的人,腳踏上地麵的第一刻,再真實都害怕是假的。害怕閉上眼再睜開,一切又都回去了。
他隻沉默了幾秒鐘,但阮奕已經懂了。
他歎了口氣,撐著坐起身,在陸炳辰唇角輕輕地吻了一下:“費了這麼大的勁,繞這麼大一圈,讓我自己回到這兒,自己決定重新跟你在一起。不就是因為你知道,我一旦決定下來的事,就絕不會輕易再反悔嗎?”他扶著陸炳辰的後頸,慢慢地吻住他,“彆怕。”
陸炳辰閉上眼,猛地壓下來,用力啃咬著他的唇齒。
……
等他們倆從臥室出來,已經快到晚上了。
一天沒怎麼吃東西,阮奕有點餓。他問陸炳辰:“叫個外賣吧,還是我們出去吃?”
“不用,我來給你做。”
“嗯?”阮奕笑了,“你除了會熬粥還會做什麼呀?就算喝粥也要佐菜。而且熬一次起碼兩三個小時,現在這個點也來不及了。”
“有菜。”陸炳辰拉開冰箱門,從裡麵拿出幾個用保鮮膜封好的半成品配菜。
這三道半成品菜,分彆是釀茄子,釀青椒和釀苦瓜。雖然
用料不同,但是核心思想都是一樣的,就是把東西的瓤給掏了,然後把肉餡塞進去。很好做,上鍋一蒸就行。
阮奕順口說:“這我做過。”
陸炳辰的目光微微頓了一下,隨即就笑了。
這三道菜,阮奕的確曾經做過。那是在上輩子,他們倆在一起之後。
阮奕把保鮮膜從盒子外麵撕下來,用筷子把它們夾進盤子裡,一個個堆起來,準備放上蒸籠。他腦子裡一直在無意識地琢磨,然後突然一閃念,回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做這個,是在什麼時候了。
那一天六中高三模考,高一高二都要騰教室。為了布置考場,全校都放了半天的假。他和陸炳辰去附近的一家大超市裡,打算買點東西。
他們去的時候,就看見超市的半成品淨菜區擠了不少人,好像因為正在搞促銷活動。
他看了一眼,大部分半成品菜都是配好原料的魚香肉絲、宮保雞丁、三鮮玉米粒這種家常菜。
看起來是挺誘人的,但他憑著對自己廚藝水平的了解,知道再好的配菜到他手裡,最後折騰出來的成品估計也到不了及格線。
他有點遺憾,過去仔細看了看,發現有幾道菜好像不用動手炒。釀茄子,釀青椒和釀苦瓜,隻用上鍋一蒸就行。
他一樣拿了一份,對陸炳辰微微一笑:“一會兒回去,我給你露一手。”
陸炳辰推著手推車,挑了挑眉:“你會做飯?”
阮奕既不想違心地說“是”,也不想耿直地承認“我隻會把飯做熟”,他含糊道:“不像嗎?”
“我記得你冰箱裡隻有三樣東西,速凍餃子,速凍湯圓和速凍小饅頭。”
“……”阮奕咳了一聲:“我做的東西,起碼有一樣能保證,人不會吃死。”
陸炳辰無情地說:“但會吃吐。”
阮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