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巴耶城外山脈, 為了躲避雷之城刺客的追擊,伊西多帶著受傷嚴重的埃塞克斯躲進深山之中,用驅散魔法消除來時留下的腳印和血跡, 無處可去最後藏進了一處極為陰暗的深山洞穴裡。
這處洞穴應該是大型蛇類魔獸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地上有一些未消化完的碎骨和殘渣,以及植物被碾碎的痕跡。洞穴中的氣味很不好聞, 此外還有多個可以進出的通道口, 但是光亮都照不進深處, 環繞一股很冰冷的濕氣。
“願聖光庇佑。”
伊西多抬起右手, 嘴中默吟咒語, 雖然他的身上無傷,但是逃亡和過度的魔力消耗令他眉眼間充滿疲憊。伊西多的掌心裡散發出溫暖的淺白色光輝, 側低下頭,焦急的小聲對半坐在地上的埃塞克斯說:“埃塞克斯, 你快點將身上的盔甲脫下,讓我來治愈你的傷口。”
並未完全將雷之城的刺客甩掉, 伊西多不敢使用大型的聖光魔法, 因為波動會容易引來能勘測到聖光的法師。而且伊西多和埃塞克斯的空間戒指, 也都被雷之城的術士封印了暫時無法使用, 他們都不能用回複藥劑和卷軸離開。
“我已經快沒有繼續戰鬥的力氣了……尊敬的聖子殿下。”
埃塞克斯的麵容蒼白, 側頭用左手捂住嘴唇吐出一口鮮血, 忍受著自己體內極大的痛苦和伊西多回道:“還請您不要繼續在我身上浪費魔力了,趕快去到安全的地方吧, 您一定要活下去。”
埃塞克斯右手握住劍柄,在聖光中以劍尖指向地麵,艱難的站起身。即使身受重傷,全身多處流血, 他眉眼依舊堅定的和伊西多說:“作為守護騎士的我還有著最後一戰的信念,應該能夠拖延他們一段時間。待會若是他們找到了這裡,還請您立即離開,我會誓死將他們攔下。”
埃塞克斯是神殿培養的聖騎士,與伊西多認識多年,他能燃燒生命引聖光降臨,化身守護的神聖騎士,並為伊西多撫平疲憊。
“我不要,埃塞克斯。若是燃燒生命那樣你會死的,我絕對不會同意你為了我這樣做。”
伊西多搖頭拒絕,加大了聖光之力的釋放,努力讓光將埃塞克斯全身的傷口包住,低聲說:“神殿一定是已經放棄了我,埃塞克斯,我就隻有你了,我絕對不會拋下你獨自逃走。”
“怎麼會呢?您一定是誤會了。”
埃塞克斯身上的傷口在聖光中緩慢愈合,他疑惑的皺起眉頭,“伊西多殿下,你可是最親近光的聖子,是神殿中最有天賦且最受歡迎的存在,他們絕不可能會放棄你。隻要我待會能再多堅持一會,就一定就能撐到主教們的到來。”
埃塞克斯:“隻要主教們降臨,這些刺客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他們不可能過來了,埃塞克斯,你剛才也應該看到了……即使我使用了聖子才能釋放的聖光召喚,且此地距離火之城極近,萊巴耶的白衣主教也以禱告來拒絕了我的召喚。”
伊西多的麵容照耀在依舊純粹的聖光裡,但是眼神漸漸冷淡,“聽從召喚而來的隻是一群下位聖職者,但麵對這種情況那隻是平添無謂的犧牲者。今日並不是適合禱告的時間,他們是在哀悼聖子與騎士的隕落。”
確實正如伊西多所言的那樣,在召喚術使用之後,連普通的聖職者們都已經趕到了此地,然而諸位主教們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明明隻需回應呼喚,跨越空間,就能直接降臨此地。
埃塞克斯吞咽喉結,眼神灰暗,腦中的指令無聲的開始了作用。指令在乾擾埃塞克斯的意誌,卻為麻痹他的思想,他心中堅定光的信仰在漸漸在變弱。
“還有一件事,埃塞克斯……我不經意發現了光明神殿的一個秘密,這也是我能確定他們選擇放棄我的原因。”
伊西多很累,並未發現埃塞克斯的異樣,低聲繼續說:“雷之城與諸位主教達成了協議,他們為了複活一位特殊的存在,需要用到親和各元素的種族當作祭品。光明神殿選出了我作為交易的犧牲品,隻因為他們能獲得一枚破碎的神格殘片。”
埃塞克斯憤怒的將劍尖刺入土壤,壓抑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僅僅隻是因為一枚破碎的神格碎片,就拋棄一位堅定信仰光的聖子?這就是他們所傳教的光和正義嗎。”
內心堅信光明的騎士,在此刻信仰極速崩塌,於光中有黑暗在誕生。
埃塞克斯與伊西多相識了很久,他熟知對方的性格,知道且確定,伊西多一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欺騙自己。
而且確實令埃塞克斯一直都很在意的是,他們身為光明神殿的聖子和聖騎士,在第一次受到刺殺時,神殿就應該就會有所反應。但是到了現在,埃塞克斯都沒見到審判庭和裁決者們,出手來製止這場野蠻且放肆的追殺。
“憤怒已經沒有意義了,這樣隻會乾擾我們的思考,既然被放棄,不如想辦法努力活下去。”
伊西多看著憤怒的騎士,繼續用聖光進行安撫,聲音溫和道:“埃塞克斯,你快點將盔甲脫下,讓我用聖光來治愈你的傷口。”
“可是還有什麼用呢,伊西多大人。”埃塞克斯喪氣的垂下頭,“聖騎士的力量來源於對聖光的虔誠和堅定的信念,然而此刻的我已不再堅信聖光。”
埃塞克斯痛苦的閉上眼睛,“伊西多,我的信仰已經動搖了……不如讓我化身最後的守護之盾,成為助您離開此地最後的聖光。”
他們隻有兩個人,敵人是一座主城派出來的刺客。埃塞克斯覺得如果不犧牲自己,可能這次連伊西多都無法離開這裡。
“真正放棄我們的是光明神殿,並不是我們信仰的光明。我們還有希望,埃塞克斯。”
伊西多側頭朝向漆黑的洞外看去,壓低聲音道,“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見過的那位神秘商人嗎,我撕碎了能聯係到他朋友的卷軸。我能感受到他已經回應了我的呼喚,已經快到附近了,我們也許還有機會。”
“可——”
埃塞克斯剛準備出聲回答,猛地側過頭,眼神警惕的看向了一處入口的方向。伊西多停下聖光的釋放,試圖將埃塞克斯扶起,但洞窟所有出入口的光亮在一同瞬間消失,隻剩下一片漆黑。
黑暗的環境中眼睛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其餘的感官更為敏銳,埃塞克斯和伊西多,兩人同時聽見了許多蛇在爬行的聲音。埃塞克斯從地上將劍拔出,以信念來控製身體行動,抓住伊西多的手腕,準備從自己記憶中的另一側洞口逃離而去。
然而寒冰忽然蔓延腳下,在空中發光的純白雪花中,地麵凝結一道利刺化作的冰霜之路。
“彆逃了,你們已無路可退。”
伴隨寒冰的出現,陰暗的聲音如吞吐獠牙的毒蛇,瘮人又惡心。
雷霆照亮了漆黑的空間,埃塞克斯鬆開伊西多的手腕,反手一劍斬向了側麵。
漆黑的蝙蝠被附魔聖光的劍刃一分兩半,綠色的毒血飛濺,化作汙濁難聞的腐蝕液。
布滿冰霜的地麵極為濕滑且冰冷,踏上便會被刺骨的寒氣包圍。
伊西多從神殿獲得的聖光法杖在逃亡的中途掉落,麵對寒冰化作的地麵,伊西多嘴裡默吟咒語,試圖直接將地上的寒冰淨化,但是並沒有作用。
黑暗中那道瘮人的聲音發出低低的嘲笑,隨即是無數漆黑的蛇尾蝙蝠,發出仿佛能振動次元的音波。
身披黑袍的刺客手握匕首,與蝙蝠和蛇群將所有通道儘數堵住,同時朝埃塞克斯發起了進攻。
術士設下限製,即是防止伊西多他們逃離,也是防止有人闖入。
“若不是需要活捉你,根本不需要這樣麻煩……”
魔法讓自己的體型變得比正常人稍小一點,身披黑袍的術士露在袖外的手如蛇皮,從蝠群中走出,以咒術封閉此地的道路,看著伊西多說:“沒想到你會誤認為我們要殺你,死去的聖子哪有活著的更有價值,但你既然跑到了這種地方,倒也是方便了我們的行動。”
伊西多嘴唇微張準備使用魔法,古怪的術士邪惡的笑著給了他一道禁言術。
當伊西多的魔法失敗並遭遇反噬,隨後術士視線側移,落在揮劍與刺客們回擊的埃塞克斯的身上,用粗糙難聽的嗓音嘲諷道:“彆再做無謂的掙紮了,你們早已被自己敬愛的神殿拋棄,成為了真神降臨的第一份禮物。”
雖然是用術追蹤到的兩人,但狡猾的術士在他們視線看過來時又邪惡的低聲說:“你們知道嗎,若不是你們的主教指引了方向,告知了我聖光所在的地方,我都無法這樣快速的找到遁入光中逃離的你們。
不信的話我還可以再給你們機會,讓你這位聖子再釋放一次召喚術,看看有沒有審判者和上位神職者來拯救你們。”
知曉更多的伊西多嘴唇外流鮮血,神色冷漠的沒有任何回應,埃塞克斯暴怒的揮劍,環繞於身側的聖光快速暗淡。
不止是伊西多,墮入黑暗的光同樣也是他們的目標。
術士的臉藏在黑袍下,他很滿意埃塞克斯的行為。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將兩人抓住,因為他在等埃塞克斯心中的黑暗衝破對光的信念,將光視為仇人,揮劍斬向伊西多的瞬間。
“冷靜,埃塞克斯。”
伊西多側頭吐出血液,低聲和埃塞克斯說:“他在擾亂我們的意誌。”
魔力反噬令伊西多體內的魔力混亂,無法使用魔法來幫助埃塞克斯。
這群人明明已經能直接將他們抓住,但是又故意這樣,像是要完全擊碎他們內心中對光明的信仰。
伊西多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有一種感覺,當信念完全崩塌的瞬間,就是他們被抓住的時候。
音波在乾擾埃塞克斯的意誌,令他無法聽見伊西多的話。
那群刺客揮動著匕刃,輕鬆劃開埃塞克斯身上的盔甲,割開他的皮肉。刃尖上還沾上了特製的毒,令埃塞克斯的意誌越來越混亂,越來越厭惡光。
披著隱身鬥篷的萊恩無聲漂浮上空,安靜的看著下方環境,他本來指望能不能聽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很可惜並沒有。
那些匕刃雖然劃破了埃塞克斯的皮肉,但是不會讓他立即死去,他的意誌混亂,也感受不到疼痛。
萊恩靜靜看著被無視的伊西多,安靜在腦中問道:“統,那個術士這種做法,是在逼埃塞克斯墮落嗎?”
怎麼辦,忍不了,好歹埃塞克斯也是他奧蘭的小首領,明麵保衛暗中監視著奧蘭的邊界呢。
係統:“是的,由光墮落的靈魂,同樣是獻祭儀式的必需品。”
萊恩:“那他們已經抓到多少人了?”
“目標還沒有,因為還有幾樣重要的元素沒找到,但是光明神殿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破碎的神格了。”
係統:“也因為沃爾特消失的原因,伊萬暗中被另外的島嶼之主,處於一種放棄與再信任一次的狀態中,伊萬也希望能表達自己的作用和實力。”
鬥篷能屏蔽氣息,萊恩從空中緩慢落地,繼續在腦中問:“統,那個術士他剛才提到的真神,就是雷之城妄圖複活並掌控的神明嗎?”
他已經知曉這群人在等待什麼了,當埃塞克斯揮劍斬向伊西多的瞬間,埃塞克斯的內心將會被墮落的黑暗完全占據。
伊西多對光明的信念可能會受到影響,但也許雷之城的人還會做什麼。
隻是光明神殿真是太可惡了,萊恩心想。
係統沒有回答萊恩的提問,而是突然說了一句,“術士已準備了昏睡術,以及伊西多的魔偶。”
“原來如此,等神誌不清的埃塞克斯提劍斬向自己保護的聖子,他應該會墮入更深的黑暗,好計算啊。”
萊恩:“統統,我需要買一瓶能快速清除伊西多和埃塞克斯異常的藥水。”
剛才收了50金幣,係統決定暫不騙氪,“建議將兩人帶走後使用月亮泉水,能快速令埃塞克斯恢複神誌,還能直接淨化雷之城留在他們身上的追蹤印記。”
“那就沒事了。”
萊恩通過係統將自己的計劃傳達至伊西多腦中,同時問:“統,光明神不是主神嗎?”
係統知道他想問什麼,平靜的回道:“光明神並未隕落。”
“既然如此,為什麼一片破碎的神格能吸引光明神殿的人如此重視呢?”
與係統交流的萊恩同時靠近了伊西多的身旁,就在那名術士剛察覺到不對勁時,萊恩顯出身形遞給了伊西多一張群體傳送卷軸,同時用光的魔法將埃塞克斯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再被光控製的瞬間,埃塞克斯同時被萊恩釋放了一道昏迷術。
那名術士完全沒想過會有人不觸發陷阱直接進入,也沒想到除了埃塞克斯和伊西多之外,居然還有人藏在這裡。
就在萊恩控製光化屏障,同時釋放出極為刺目的閃光,並且將埃塞克斯拉到自己身旁的一瞬間。
萊恩將雙手同時觸碰伊西多和埃塞克斯,隨即伊西多按照萊恩提前和他說的,直接撕碎了卷軸瞬間傳送離開。
原本萊恩是準備偽造一個雙方身亡的場麵,但最後決定不如給光明神殿找點不愉快,而且他釋放的光係魔法是臨時用時間回流從伊西多那學到的,雖然不熟練,但是是純正的光明神殿的施法方式。
有時候不熟練也有不熟練的妙用。
術士黑袍下的手開始潰爛,他低嘲著追蹤伊西多和埃塞克斯的氣息,最後發現他們居然去了皇城附近。
萊恩離開後光才停止,刺客們與蝠群回到了術士的身邊,沉默的都不敢發出聲音。
術士看著皇城的方向,低低的咬牙道:“該死的光明神殿。”
話落後抓住空中最遠的蝙蝠,以它們的血液來繪製群體傳送的魔法陣。
*
在用傳送卷軸到達皇城附近的一瞬間,避免被光明神殿發現,萊恩直接往伊西多和瀕臨昏迷的埃塞克斯頭頂披上鬥篷,之後再次撕碎卷軸離開了皇城,回到了萊巴耶的另一側山脈附近。
魔力透支加上魔法反噬令伊西多頭暈腦脹,他將兜帽微微掀開,努力的站直身體看向萊恩問道:“尊敬的魔法師,您是那位名為米歇爾先生的神秘商人的朋友嗎?”
雖然萊恩剛才使用了光魔法,但伊西多並不認為光明神殿會派人救下自己,即使隻是短暫的一瞬間,他也看見了先前傳送的地方是皇城外。
在問完之後,伊西多朝埃塞克斯走去,想要將頭上隨地搭著鬥篷,搖晃著堅持不倒地的埃塞克斯給扶住。
萊恩指尖輕點虛空,風攔下了伊西多的腳步,同時說:“等等,伊西多,你不能去碰現在的他。”
伊西多虛弱且疑惑的低聲問:“為什麼?”
“他的腦中被設下了指令,在心中的光墮落時會揮劍斬下你的頭顱,之後再因為自責而自裁。”
萊恩聲音平靜的回道:“不然你以為剛才,那群雷之城的人為什麼要等待?”
“怎麼會——”
伊西多這次不敢相信的倒退一步,覺得渾身發冷,雙手握拳,“埃塞克斯他可是聖騎士,能做到在他腦中下達指令的隻有白衣主教之上的神職者,但是白衣主教無法瞞過我,能不被我發現的隻能是紅衣主教或紅衣大主教。”
紅衣大主教是地位僅次教皇之下的神職者。
萊恩輕歎,“那看來你身上的秘密不少,所以才會被光明神殿如此輕易的拋棄。”
伊西多沉默了幾秒,“可我並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著什麼秘密,竟然能值得他們這樣做。”
伊西多抬頭看著萊恩,眼神有幾分茫然的請求道:“先生,您能幫幫我和埃塞克斯嗎?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正是為了這件事過來的。”
萊恩側頭看向了埃塞克斯,“我希望你也能去我朋友的領地上做事。”
“我也?”
伊西多看著埃塞克斯和萊恩問道:“您指的是埃塞克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