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便利店外。
方懷:“……?”
他四下看了看。
這片區域的位置較為偏僻、主要是居民區,這個時間點都在吃晚飯,街上沒什麼人。
那個男人的確是在看他。高大的身影沉默地立在路燈下,裁剪合體的高定西服,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顆,薄唇展平,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方懷。
眼神漠然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地看著他。
隔了一段距離,方懷就模糊地看到了個輪廓。相貌英俊的有幾分不講道理,鼻梁挺直,薄唇展平,冷冷地落著點燈光。
方懷:“……”
他後退半步,莫名有點想換一條路走。
這時,那男人邊上另一個人卻迎上來、截住了方懷的去路——事實上,路燈下那個人的氣勢過於強大,方懷剛剛甚至還沒察覺,邊上還有一個人。
那是個穿著西裝、發際線堪憂的小青年,他夾著一個公文包,拿著份文件,擋在方懷麵前說:
“方先生您好,打擾您了。我是葉於淵先生的私人秘書汪強,您現在是否有時間,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同商談一下合作的事宜好嗎?車停在那裡。”
他指了指邁巴赫,又上下掃視方懷一圈,心裡浮現幾個詞:
貧窮,一貧如洗,除了美貌一無所有。
說是‘合作’大約都抬舉他了,‘扶貧’還差不多。
方懷呆呆道:“哦,就在這裡說吧。”
他的視線掃過不遠處站著的人。
說來奇怪,可能是那人的眼神實在太涼,單這麼被看著方懷就有種極大的心理壓力,倒也不是害怕。
不過……
很好看。
進城這麼些天,方懷人也見過不少了,但很少遇見這麼好看的人。
他心裡雖然沒什麼特殊的感覺,但總有些訝異中混著好奇的心態,像是在田地裡看見了一株特好看的南瓜花似的。雖然被那人看著有些心理壓力,方懷還是忍不住又掀起眼瞼,再看了一眼。
這一眼,恰好撞入一雙軟下來的墨色眼眸。
漆黑的眸子中微微盛了些燈光,模樣竟然是很溫柔繾綣的。他的唇邊仍是展平的,但那人的眼神已經柔和了下來,定定地注視著方懷。
方懷:“……”
兩人短暫地對視了半秒。
就在視線相接的那一秒,葉於淵的眼神幾不可見地晃了晃。他輕咳兩聲,倉促地移開視線,薄唇微微抿起。
再抬眼時,漆黑的眸子中已經恢複了冷淡平靜的模樣。
方懷:“……?”
應該是錯覺?
方懷心裡湧上些微的奇妙。他有些好奇地又去看那雙眼睛,這回是冷淡的,與剛剛相似的心理壓力又湧了上來。
他不得不看向汪強,壓低了聲音問:
“那是你們老板嗎?”他透亮的淺色眸子裡透出些赧然,“抱歉,他的眼神有些凶,可以請他稍微……”
汪強:“……”
兩人離葉於淵有一段距離,方懷壓低了音量,按理說葉於淵應該是聽不見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方懷說完話的同時,葉於淵周身的氣壓更低了一分。
他仍是麵無表情的,薄唇展平,古井無波的漆黑色眸子微斂。
半晌後,司機下車拉開邁巴赫的後門,葉於淵如同下車時一般,沉默地又坐回車上。後門關上、車窗升起,隔絕住外麵向內窺探的視線。
方懷點點頭:“謝謝,這就好多了。”
汪強:“……”
他沒有接到葉於淵的指示,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方先生,我注意到您今天下午去了星光娛樂《恒星之光》的報名處,對嗎?不知道您是否有意向和星光直接簽訂A級合同,不用通過選秀即可出道。”
A級合同已是星光最高級彆的合同。星光旗下的一線藝人都是這一份合同,而給方懷的這一份,比起其他A級的條件更加豐厚到不可思議。
方懷思考片刻,隨意地說:“不用了吧,謝謝。”
聽不太懂。
從‘報名處’之後的所有字,方懷都沒太理解,不過這無關緊要。
汪強:“……啊?請問,為什麼?”
方懷老實道:“就是不太想簽。”
他缺乏常識,卻不傻。前麵是金山還是刀山還未可知。
畢竟是專業秘書,汪強的反應很快。他對方懷微微頷首,說:“好的,稍等片刻。”
他走到車邊,與葉於淵交談片刻,又走回去同方懷說:“好的,那不打擾您了。您要去哪裡?不介意的話,可以載您一程。”
說實話,汪強心裡奇怪極了。從一開始拿到這份A級合同時就覺得奇怪。
但葉總的決策,作為下屬他們自然無權乾預。
方懷與汪強揮手道彆,自己背著包,沿著街往前走。
這周邊是老城區,並不繁華,路上零星開著幾家小店,一隻上了年紀的流浪狗躺在路邊打瞌睡。
它的呼吸聲又沉又悶,破風箱似的。
方懷半蹲下,伸手摸了摸流浪狗的頭。
他以前也養過狗,是隻土狗,一開始撿回家時挺臟的,很乖,眼睛特彆漂亮。
“你生病了嗎?”方懷回過神,打量它一陣,自言自語,“不是生病,是老了。”
流浪狗沒看他,有氣無力地動了動耳朵。
“怎麼你也不理我啊?”
方懷忽然想起什麼,笑了笑。他的聲音比平日說話時低些,清朗悅耳的少年音,柔軟而溫柔。
他平時跟人說話不多,對著動物時卻很愛說話,小時候能對著自己養的魚說上一整天。他依稀記得,那條魚也是很好看的,一身銀色的鱗片,但性格有點冷淡,不愛搭理人。
“還沒到日子呢,”方懷並不介意流浪狗臟,半蹲著把它抱在懷裡,輕輕摸了摸它的肚子,“你還能活一陣子。”
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把《崽崽歌》唱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