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音符雜亂地堆疊在一起, 交織纏繞,自行奏響。
葉於淵垂下眼眸,定定地注視著台曆上一行半的音符。
他的樂理知識並不算好,隻能勉強拚湊出一個大概。男人沉默片刻,看向方懷,微抿唇:
“這一段。”
方懷這才想起自己一個小時前, 那一刹那的靈感迸發時隨手寫下的兩段。
就是那個時候, 葉於淵問他……
想去看星星嗎?
方懷俯身去看那一段旋律,半晌後,淺琥珀色的眸子裡微漾開什麼。
“你想聽嗎?”
葉於淵微一點頭。
他食指蜷了蜷,下意識想磨挲袖扣,卻發現自己沒穿著西裝。他麵上不見什麼特殊表情, 但如果秘書就在旁邊,一定會發現——磨挲袖扣, 是葉於淵有些緊張時的表現。
緊張這種情緒在葉於淵身上並不多見。
——這段旋律,和方懷以前寫過的那首《心跳》一樣, 是寫給某個人的歌。
這種預感來得毫無征兆, 他卻非常篤定。
空間並不大的室內,因為水汽的蒸騰,溫度偏高, 夜色鋪開。
“稍等。”
方懷隨手握了一片葉子, 輕輕吹出這一段。畢竟隻有一行半, 那一段旋律很短暫, 隻能聽出大概的調子便戛然而止了。
方懷自己很喜歡這一段。
但他並不知道葉於淵怎麼想, 在看向對方的表情前,他沒有來地有些不安與忐忑。
窸窣雨聲遠遠傳來,被小窗戶隔絕在外,夜色安靜又溫柔。
葉於淵沉默了良久,食指蜷起又鬆開,喉間微微發緊。
“怎麼了?”方懷原本覺得這一段不至於糟糕,看男人的反應,心裡也提了提,“不好聽?”
葉於淵背對著他,低聲道:
“好聽。”
他的語氣如常,站在小夜燈的陰影下看不清表情,隻尾音透出些啞。
方懷鬆了口氣,轉身去廚房裡端碗。
而葉於淵站在原地,許久沒動。他脊背挺直,站得端正,在夜色中靜成了一尊雕像似的。
但他內心遠不似表麵那麼平靜。
他食指蜷縮起來,呼吸的頻率並不太穩。
一向嚴肅寡言的男人站在狹小的室內,某種情緒一點點滿溢出來,讓他有一瞬間的無措。
……該怎麼說呢?
這首歌,好像是寫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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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看不了星星。
葉於淵從聽完那一小段旋律就開始走神。
在飯桌上一直沉默地夾菜、不太熟練地幫方懷布菜,視線卻並不與他相交,稍一觸及就會彆開去,耳畔微微發紅。
方懷心裡奇怪,低頭吃飯,當他不看葉於淵時,卻又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方懷:“……?”
他並不是話多的人,一開始試圖聊天,話題總進行不下去,隻能作罷。
氣氛莫名。
吃到一半,葉於淵忽然站起來,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方懷看向他,點點頭,比口型道:“你忙就好,不用在意我。”
葉於淵點頭,沉默片刻,走到陽台上。
電話接通。
他心跳失速了大半個晚上,連夏末微涼的夜風吹過都是熏熱的。
一直到此時站定,接通電話,他隨意地聽了半晌。
葉於淵往室內看一眼,轉過身,眸中的軟色褪去,逐漸恢複冷淡漠然的模樣。
片刻後,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嘲諷。
他掛了電話。
與此同時,王安也在跟林升雲打電話:
“方懷是真唱不了吧?要我說,算了,犯不著,何必拉一整個劇組當墊背。再過個兩三天,他要是還……不如就再換一個。我看那個誰,還有那個誰誰挺不錯的,才華也有熱度也有。”
林升雲聽了半晌,心裡隻覺得有些厭煩。
王安的業務水準沒話說,但這方麵的行為,他實在是很有點看不上。林升雲是個倔強的人,骨子裡也有藝術家的清高。他打定了主意要從王安手裡收些東西回來,不要再讓他指手畫腳,態度有意淡了下來。
“不用再說了,我沒這個打算,”林升雲說,“方懷很好,情況沒你想的那麼糟糕,掛了。”
他掛了電話,心裡忽然又有些好笑。
他剛想起一件事,還沒來得及跟王安說。
因為這件事情,《霜凍》就是換掉王安這個音樂總監,都不可能換掉方懷這個作曲。
另一邊,王安掛了電話,心裡罵了林升雲一句迂腐。
林升雲這種人他見多了,自命清高的可以,一天天端著,到時候不還是要向資本低頭認輸?
他一開始給林升雲推薦方懷,是因為方懷身上的商機。現在因為方懷‘江郎才儘’,商機消失了,還帶來了麻煩,在他看來,完全就是賠錢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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