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孫平川兩口子恨之入骨的羅青青, 此刻正端坐在餐桌上,大魚大肉擺了一桌子。
一個身材清瘦五十多歲的斯文男子端著酒杯朝羅青青舉了一下, 羅青青端起自己的茶水杯跟他碰過, 他一仰脖悶掉杯子裡的酒後漲紅著臉說:“羅老板, 多虧了你,我們廠才能接到這單生意, 謝字說多了太廉價, 你要的這批真絲雙縐, 我給你做八個色的,白送你了。”
“不不不, 這可不行。”羅青青連連擺手:“要是一般的平紋棉, 你要送,我就直接拿著了,真絲雙縐可不行, 這麼一批高檔料子被我白拿了, 不說人工了, 單原料你得損失多少?廠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也不好交代是不?”
斯文男子放下酒杯殷勤地給羅青青添茶:“羅老板彆覺得不好意思,這是咱們生意場上的老規矩,哪有讓中間人白做的?你要不收這批料子,我隻能給你包個紅包了。”
“徐廠長你也太認真了。”羅青青笑眯眯繼續婉拒:“我的店你也知道,小本經營,需要的料子種類多數量少,彆的紡織廠都不愛做我的生意, 我剛開店時你幫了我多少忙?要不是有你,我哪能找到這麼齊全的布料來?這單生意不過是適逢其會,湊巧了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欸!羅老板此言差矣。”清瘦的徐廠長連連搖頭:“哪來那麼多的湊巧?怎麼彆人不給我湊巧一單生意?要不是有這份心,機會擺在眼前,彆人還懶得費這事兒呢,這批料子無論如何你都得收下。”
“料子我就不收了。”羅青青話剛出口,徐廠長就急了,羅青青微微一笑擺手製止了徐廠長將要出口的話:“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就給我個折扣吧,咱們以後打交道的時間長著呢,細水長流,這折扣也不老少了。”
徐廠長略微一思索後點頭對羅青青道:“還是羅老板想的周到,折扣也行,好操作,以後但凡是你羅老板的訂單,我都給你打八折。”
“那多謝徐廠長了。”羅青青舉起茶杯跟徐廠長碰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徐廠長又一口悶掉了一杯酒。
正事談完了就吃飯,東道主徐廠長挨個跟羅青青介紹擺在桌子上的菜色,介紹完了各樣特色菜,他又殷勤地添茶倒水,羅青青毫不客氣大吃大喝。
吃飽喝足後桌子上的東坡肘子和醬香牛肉還剩下不老少,這年代的人可不興浪費,徐廠長喊了服務員過來,服務員利索地拿油紙把剩菜給包了起來。
徐廠長把還剩半瓶的白酒擰好了蓋子夾在腋下,非要讓羅青青把兩個剩菜包給提上。
“我就不拿了。”羅青青連連搖頭:“家裡就我一個人,天又熱,吃不完壞了怪可惜,還是你帶回去吧,給孩子加個菜。”
徐廠長看羅青青是真心不想要,自己提著油紙包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羅青青跟徐廠長揮手道彆,自己坐上電車回去了。
一路上電車叮鈴咣啷,羅青青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繁華的街道心潮起伏,來到海市多半年了,自己總算是掙出了一條路來。
在孫家時她日夜提著一顆心,向來對她不冷不熱的孫平川兩口子態度大變,羅青青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孫平川半夜裡才回來,回來後燈都不點,兩口子躲在屋裡說悄悄兒話,能讓這倆人背著人這麼鬼鬼祟祟辦的事兒,除了與自己有關的,羅青青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彆的事兒值得兩口子這麼謹慎。
羅青青當即就存了警惕心,她怕這兩口子下陰招,除非自己眼見著從大鍋裡盛出來的飯,彆的她一概不吃。
老話兒說得好,狗改不了吃屎,趙秀雲也改不了討厭羅青青,一向對羅青青厭惡至極的趙秀雲突然這麼熱情,由不得羅青青不懷疑她的居心。
孫家人的幺蛾子一出接著一出沒完沒了,眼見那兩口子要給自己下套,羅青青豈會傻呆呆地等著繩子往脖子上套?
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這次躲過去了,後麵不知道還有什麼損招等著自己,這孫家是不能呆了,必須得馬上走。
羅青青經常去公社裡找報紙看,她知道現在政策已經改變,領導人幾次發表“重要講話”要發展經濟,此時正是創業的好時機,自己還跟孫家人墨跡什麼?且先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去,直到十八年後涉事人員齊聚孫家自己再回來豈不更好?
於是羅青青收拾了自己的隨身物品,她用一包“喜梅”煙為代價,在公社拿到了一份蓋過章的空白證明,證明拿在手裡,她思索良久,選了海市做自己的目的地。
到了海市,羅青青選好落腳處,拿著自己親手填好的尋親證明在街道辦做了居留登記。
羅老爹做了二十年的學徒,又開了二十來年的裁縫鋪,羅青青一出生就在布料堆裡打滾,身為羅老爹的獨養閨女,羅老爹對她是傾囊相授,她自己又有天分,在裁縫這一方麵,羅青青頗有造詣。
既然原身的長處在這兒,羅青青也沒多費周折,她很快就在街道辦大姐的幫助下租了一家店鋪。
羅氏裁縫鋪的招牌掛出去,上門來詢問的顧客非常多,羅青青腦子靈活兒會來事兒,待人接物頗有章法不說,技術還過硬,很快她的裁縫鋪就在這一片兒闖出了名聲。
名聲在外,裁縫鋪的生意多的羅青青接不過來,她辦好了工商稅務又招了兩個老師傅和幾個學徒工。
羅青青讓招來的師傅負責日常衣服的定製和來料加工,她自己轉而創辦了一個“羅氏”出來專門做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