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青這一句話把蔡玉珍給問的又難受又尷尬。
鋼鏰兒剛上小學的時候,成績還是非常不錯的,名校名師,孩子又不笨,成績很是能看,把樓上對門老黃家比他大一歲的小孫女比得灰頭土臉,讓蔡玉珍很是得意了一陣子。
人得意了就容易輕狂。
兒子媳婦沒離婚之前,蔡玉珍跟劉東方老兩口的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輕鬆愜意,吃喝不愁還有兒媳婦包攬絕大多數的家務,養老金雖然不算多,可足矣顧住老兩口自己的零花,順帶給寶貝大孫子買零食玩具也足足夠用。
老兩口的日子過得清閒又愜意,每天鳥兒一叫就起,起來就去公園裡跟一幫老頭老太混在一起鍛煉身體打太極。
自打把鋼鏰兒送到了私立學校,經濟壓力就像大山一樣壓在肩上,迫於無奈,倆人又重新走進社會開始了打工生涯,彆說早起鍛煉身體了,得個空就想躺下歇歇。
這麼大年紀的人了,放著好日子不過,本就是一般家庭,非得打腫臉充胖子把孩子送到那高消費的私立學校去,傻不傻?
許多熟人都沒少在背地裡說嘴,這話傳到蔡玉珍耳朵裡,就把她氣了個半死。
鋼鏰兒的好成績給了她反擊那些人的武器:“打工掙錢是辛苦,我家鋼鏰兒上學確實也沒少花錢,可這錢花的值啊,不花錢的爛學校能教出這好成績?隻要看一眼我大孫子的成績單,我這全身的骨頭都能輕二兩。這做人呐,眼光還是要放長遠一點兒的好,一時窮怕什麼?有了好成績上了好大學以後多少錢掙不來?教育投資才是最劃算的投資。”
彆人嘲蔡玉珍兩口子有福不會享,打腫臉充胖子,她就反擊彆人沒眼光,活該窮一輩子,鬨騰來鬨騰去,周圍人都知道了老劉家的鋼鏰兒學習成績賊好。
蔡玉珍也得意,每次鋼鏰兒考完試她都要跟人炫一波兒,隻是炫著炫著就消停了,不為彆的,鋼鏰兒成績退步了。
一二年級的時候鋼鏰兒成績不錯,三四年級隻能說還湊合,到了五年級已經很難看了,老師把她和劉明華分彆叫到學校裡好幾回了。
蔡玉珍現在最怕的就是彆人提起鋼鏰兒的成績,王青青偏偏還直接問到了她臉上,又氣又惱又難受的蔡玉珍支支吾吾地搪塞了王青青兩句就火燒屁股一樣走了。
回到家都快八點了,劉東方去超市上晚班,劉明華還在街上跑車拉客,家裡就隻有鋼鏰兒在,窩在沙發上的鋼鏰兒抱著平板插著耳機,連蔡玉珍開門進屋的動靜都沒聽到。
直到蔡玉珍換了鞋坐到他身邊兒,他才抬起頭很不滿地抱怨:“你乾嘛去了這麼晚都不回來?我餓了,趕緊去做飯吧。”
學校五點半放學,鋼鏰兒坐校車回到家大概也就是六點二十左右,現在快八點了,他的書包還完完整整地扔在沙發上,連拉鏈都沒拉開,可想而知,作業必然也是一個字都沒寫了。
私立學校的學生成績好是有原因的,除了有學校高薪挖來的優秀教師授課之外,作業也是非同一般的多,這麼多作業要寫完,必然要消耗大量時間,現在八點了,鋼鏰兒還沒動筆,等他寫完作業得到什麼時候了?
作業完不成或者完成的質量不高,老師一點兒麵子都不會給,直接在家長群裡把作業曬出來,再把家長圈出來公開處刑,這學期蔡玉珍已經被圈過很多次,老臉都快丟光了,她實在不想讓老師再圈她,這個點兒了鋼鏰兒還沒開始動筆寫作業,蔡玉珍心裡的火就控製不住地冒了出來。
“你怎麼還不寫作業?看看都幾點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機,把玩手機的勁頭放在學習上,你也不是這個成績了,你這個孩子真是的,老師都說你學習退步特彆大了,你怎麼還是一點兒心都不知道操?”
塞著耳機的鋼鏰兒也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不想搭理她,抱著平板一聲不吭任憑蔡玉珍嘮叨,蔡玉珍氣得一伸手就把耳機給他拽了下來:“家裡花了這麼多錢送你去上那麼好的學校,你看看你那成績,一次比一次差,你對得起誰?這麼大孩子了還這麼不懂事,還不趕緊寫作業去!”
耳機被扯掉了,鋼鏰兒氣得一下子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他把平板兒狠狠地往沙發上一摔,怒衝衝地對著蔡玉珍就開始嚷嚷:“全班四十五個學生就數我最窮,出國遊學我沒錢去,夏令營拓展訓練我還沒錢去,就連元旦表演節目你都不給我出服裝費,還花那麼多錢送我去上學?說得怪好聽,你啥時候舍得給我花過錢!”
鋼鏰兒這一通嚷嚷把蔡玉珍給氣得腦袋發懵,她頭暈眼花哆嗦著手指頭罵:“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我這麼大年紀了還去做小時工,洗碗擇菜手都泡腫了,腰都累彎了,你爺爺上一天班下來腿都是腫的,你爸更彆提了,上班兒坐著,下班了跑車還得坐著,年紀輕輕,腰椎頸椎都累出了毛病,還沒給你花錢?全家人豁出命掙得錢都給你一個人花了!”
“我一學年才交三萬八,你們仨一年才掙三萬八?還全家人掙得錢都我花了,放屁呢吧!”鋼鏰兒頂撞完蔡玉珍提著書包摔門回了房間,臨走時也沒忘記拿上他的平板。
輕輕的一句“放屁呢吧”加重重的摔門聲,把蔡玉珍刺激得頭暈目眩,她本身就有點高血壓,這一會兒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血壓飆升的動靜,心在腔子裡砰砰亂跳,所有的血氣都往腦袋裡湧,腦袋又漲又痛,耳朵裡轟隆隆全是血管流經太陽穴時的動靜。
蔡玉珍心慌氣短地靠在沙發上坐下摸索著茶幾上的降壓藥乾吞了兩粒,好容易緩過來想去床上躺下歇歇,又想到兒子老伴兒回來都是又累又餓,又強撐著去廚房準備了晚飯。
飯做好了,她氣得狠了自己沒胃口吃,也沒心情叫鋼鏰兒來吃,直接就回屋裡躺下了。
摔門而去的鋼鏰兒一邊兒玩平板一邊兒寫作業,效率可想而知,邊兒玩邊寫熬到十點多,餓得前胸貼後背,他悄悄兒地靠在門板上聽了聽,外邊兒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想來蔡玉珍是睡下了,他躡手躡腳跑進了廚房。
鋼鏰兒也沒敢開燈,好在他家樓層夠高,大城市裡光汙染也嚴重,廚房裡的東西還能看清個八|九不離十。
櫥櫃的台麵上擺著幾盤做好的菜,他放棄了炒包菜和炒西葫蘆,把一盤子辣椒炒肉端起來,狠狠往盤子裡蓋了兩大勺米飯,就摸黑開始往嘴裡扒。
那一盤子菜本就不老少,鋼鏰兒又眼睛大肚子小往裡盛了太多的飯,肚子填飽了飯沒吃飯,剩下的半盤子飯菜混合物被他給直接倒進了垃圾桶裡,把盤子往水池裡一扔,抹了抹嘴回房繼續寫作業去了。
寫到十一點,作業才完成了三分之一都不到,下了晚班的劉東方回來了,鋼鏰兒關了平板開始全心寫作業。
劉東方見大孫子在寫作業也沒敢打擾,他上班的內容就是一刻不停地巡查,從超市的停車場和行人出入口把購物車歸攏到一起,再推回到超市裡去,這是個耗腿的活計,上了八小時班他累得狠,飯都沒胃口吃,就坐在沙發上歇腳。
歇了一會兒覺著兒子該回來了,就叫醒了老伴兒起來擺飯,蔡玉珍吃了降壓藥睡了一會兒,倒是感覺好了很多,心跳得不慌了,腦袋也不漲著疼了,估摸著被大孫子氣得飆升的血壓是降下來了。
雖說還覺著四肢有些乏力,不過蔡玉珍還是強撐著站起來去了廚房,沒辦法,劉家的規矩,男人不進廚房,劉東方連微波爐都不會用,她要是不起來,這爺倆得直接吃冷的,這也罷了,或許他倆連碗筷在哪兒放都找不到地方,到時候還得喊她起來找,還不如她直接起來把這爺倆伺候妥帖完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