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彆人寫的一封信。”
樂喜覺得他還是不看為好,手上一折打算收起來。
衛誠其實已經看到了一些隻言片語,神情微動, 伸手扯住紙張試探道:“信啊,我能看不?”
樂喜見他堅持,手指鬆開, 這份剛拿到手裡還沒捂熱的情書便被他抽走了。
她沒反對,他心情一下變得很好, 沒了剛剛發現這件事時的緊繃。
信紙順利拿到手上, 他不著急了,慢條斯理地打開, 一目三行,將紙上的內容快速收入眼底。
嗬,原來隻是某個小男生不服輸,想暗戳戳挖他牆腳。
衛誠暗自咬牙, 麵上不動聲色地插刀:“這個同學現在給你寫這個,是不是跟你有仇?”
“哈?”樂喜一臉懵然,本以為他看完會生氣來著,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不懂就問, 為什麼會這麼講。
衛誠嚴肅起臉, 義正言辭道:“之前你不是說了,正抓緊時間複習迎接高考, 他肯定清楚這一點,還挑這個時候給你寫什麼情書, 不是存心添亂嗎?”
他都沒敢寫!
“雖然有些背後說人的嫌疑, 但我還是想跟你分析分析, 他這麼乾也許不是真的對你有意思, 純粹是居心不良,想通過這種手段擾亂軍心,提前排除高考競爭對手!”
衛誠越說越有理有據,他自己差點都相信了。
“如果真是這樣,你一定要警惕他,彆被花言巧語迷惑。”
最後一句落下,衛誠適可而止,停下望著樂喜,滿眼都是對她的關心和擔憂。
樂喜聽完:“…………”
“我覺得你可能想多了。”樂喜嘴角抽搐道。
隻是一封普普通通的情書而已,哪有他講的那麼心機複雜。
不過送的時間確實不太對,仔細想想,那位男同學和她一個提高班,明知道最近他們學習緊張,馬上就要麵臨高考,還在這個緊要的時候給她遞情書,不是‘擾亂軍心’是在乾什麼?
這麼一想,衛誠說的也沒錯呀。
他能有什麼錯呢,他隻是太關心她了而已。
衛誠還不知道她的心理變化,依舊維持著嚴肅關切的神情,一本正經道:“高考那麼重要,想再多都不嫌多。”然後話音一個轉折,遲疑問:“所以這封信?”
樂喜因為這番前後反差,靈竅驟然一通,意識到了什麼。
她嘴上說:“先收著,稍後處理了吧。”眼睛卻在觀察他的反應。
隻見某人眉頭一皺,建議說那多麻煩,收著還占地方,不如現在扔掉算了,反正不過一份‘用心不純’的情書罷了。
還是說樂喜不舍得?
樂喜連忙搖頭否認,怎麼可能,她隻是覺得不管怎樣,這東西都代表著彆人的一份‘心意’,隨便扔掉會不會不太好。
衛誠振振有詞:“哪裡不好?他既然有膽子給,咱就有權利扔。”
樂喜瞅他一眼,算是看出來了。
他貌似在吃醋啊,拐彎抹角地想把這封情書處理掉。
樂喜倒是沒生氣,能吃醋說明他在意,心裡有她,在他和隻是臉熟的男同學之間,她毫無疑問地選擇他,“那,現在扔掉?”
衛誠嘴角翹起,體貼說:“好的,我去幫你扔。”然後腳步輕快地走向一旁的大樹下。
樂喜好笑地看著,隻瞧見他背對她一會兒,也不知道具體怎麼處理的,很快轉過身空手回來,提出要送她放學回家。
樂喜擺手:“我還要去接弟弟。”
衛誠表示他知道她弟弟樂樂在日化小學,他可以陪她一起去接小家夥,而後送他們姐弟倆一塊回去。
以防樂喜拒絕,他還透露了一件事,最近不是有越來越多的知青和平反人員回城嗎?
這裡邊不全都是品行良善的,也不是都能找到合適的工作,不少人回來隻能做盲流,到處瞎混討生活,再有隨著改革開放後擺攤的人漸漸多起來,導致街上越來越亂,安全性不比從前。
樂喜其實對這一點已經有所察覺,但實際情況也沒他講的那麼嚴重。
光天化日之下,敢做壞事的人還是很少的。
但若衛誠執意要送的話,那、那就送唄。
在樂喜的默許中,衛誠眉開眼笑地跟上來,兩人並肩走遠。
等他們離開後,校門口走出來一群人,路過衛誠剛才待過片刻的那棵大樹,其中一個眼尖地發現樹下土裡露出的碎紙屑,看上去非常像他特意找來寫情書的信紙。
他猛地停下來,走過去用腳踢開土層,露出下麵被掩埋的東西。
是他的情書,但已經撕碎了。
夥伴們上前圍觀,得知真相,紛紛露出同情的眼神,拍著他肩膀安慰他馬上要高考,人家女同學肯定不想分心,因此才拒絕了他。
男同學卻知道不是這個原因,但他不能明說,不然心裡那點卑劣的小心思就無所遁形了。
他貿貿然送出情書,隻是想為自己爭取個機會。
結果很顯然,他一點機會都沒有。
男同學失望不已,被小夥伴勸著傷心地走了。
另一邊,樂喜和衛誠趕到日化小學校門口,看見樂樂已經背上小書包乖乖在大門內等著,兩隻圓眼睛巴巴地透過鐵欄杆朝外張望。
當發現樂喜的身影時,小家夥眼睛一亮,飛快從學生堆裡衝出來。
“姐!”
歡快地衝到姐姐跟前喊了聲,樂樂才看到旁邊還有一個人,好像還有點熟悉,趕緊問:“姐姐,他是誰啊?”小腦袋已經忘了之前見過衛誠一麵。
樂喜揉了一把他的頭頂,笑著介紹:“這是衛誠同誌,快打招呼。”
衛誠適時露出自認為最和善的笑容,向未來小舅子點頭致意。
樂樂仰起頭,瞧見他那張黑黑的臉,再瞅一眼他高高的身形,感覺更熟悉了,最後靈光一閃,終於想起來:“是你啊黑叔叔,叔叔好!”
衛誠笑容一僵,什麼叫黑叔叔,上次都沒注意,為什麼要叫他叔叔?難道不應該喊哥哥嗎?
樂喜看出他的鬱悶,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對於這種情形,她表示十分感同身受,因為前世時常也會有小朋友叫她阿姨,明明她還很年輕,應該喊姐姐的呀,叫什麼阿姨,都把人叫老了。
衛誠現在肯定也是這種感覺吧?
樂喜樂嗬嗬地看著衛誠的反應,見他僵著一張笑臉,認真和樂樂強調:“不是叔叔,是哥哥。”
哥哥?可就是叔叔啊,樂樂一臉茫然地看向姐姐,求幫助。
樂喜不再看熱鬨,解釋道:“他是姐姐的朋友,你喊他叔叔就差輩兒了,應該叫哥哥。”
樂樂恍然大悟,改口叫哥哥。
衛誠應了一聲,和樂喜表達小不滿,“隻是朋友?你爸都見過我了,你弟弟還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樂樂迷茫,什麼身份,不是個大哥哥嗎?
樂喜對上衛誠較真的神情,突然覺得比起樂樂,他才像個小孩兒,無奈道:“那你說你是什麼身份呀。”
樂樂也昂頭看著他。
衛誠耳根微紅,咳了咳:“當然是你的相親對象啊。”
樂樂驚訝:“原來你就是姐姐的相親對象?那我是不是很快又要改口,喊你……姐夫?”
“噯。”衛誠迅速應一聲,厚臉皮說他現在就喊他姐夫也可以,並殷勤道:“來,姐夫幫你提書包,你看你姐姐的書包就是我提的。”
他態度熱情,動作自然,樂樂還真就把書包給他了。
樂喜:“……”你們高興就好。
隨後回去的路上,因為有樂樂在,樂喜沒多說什麼,姐弟兩個被衛誠一路安全護送到家,在家屬院大門口分彆。
汪紅英在樓上看到這一幕,心下滿意,回頭對樂順誇道:“還彆說,你們爺倆的眼光比我好,那個小衛同誌瞧著是個靠譜的。”
樂順奇怪她怎麼突然變了態度,之前不是還不太瞧得上人家嗎?
汪紅英將自己之前上街碰上的事兒講了下,說看到有擺攤的個體戶在街上被一群遊手好閒的盲流混子騷擾,想要什麼保護費,其實就是打劫,不給就搗亂,有的還欺負小孩子,朝年輕姑娘吹流氓哨。
樂順臉色慎重:“這麼亂了?警察不管的?”
汪紅英拍手:“管啊,我看到的那次,就是警察及時趕到,當場把人抓住幾個。”
但如果這樣的事越來越多,趕不及管不過來呢,她不得擔心一下家裡還要早晚上學放學的兒子閨女?
可以說,衛誠護送的舉動正好撓到她癢癢處了,她對他轉變印象給他說好話不是挺正常。
樂順點點頭,也覺得衛誠做的不錯,“他有心了。”
至於街上越來越亂的事……
彆忘了這是哪兒,上頭不會允許這裡亂起來的,等著吧,下一波嚴打肯定快來了。
在此之前,有衛誠自發來回護送,家裡兩個孩子的安全倒不用太過擔心。
衛誠還不知道自己隨心而為的舉動被未來嶽家看在眼裡,自動給他增加了印象分,他送完人離開家屬院範圍後,沉穩緩慢的步伐一變,腳下突然加快,一陣風似的跑向農業局。
他沒騙樂喜,他是真的來這邊辦事,隻不過被他忙裡偷閒,早上接了人不算,下午還想再送送,之後估計還要繼續這麼乾。
因為耽誤了一點時間,他需要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