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道身影背光而入, 中間的人眯起了眼睛看向了門口的位置, 待幾人在廳中站定, 他開口道:“你們是什麼人?”
兩個元嬰,其他兩個修為竟然看不透, 若非被遮掩, 那就是修為比較高。
隨著他的問話, 寧泓等人皆是看了過去, 待看到來人之時,寧泓驀然笑了出來:“阿旭回來了,怎麼回來之前也沒有打個招呼?”
“回來的匆忙, 忘記了,”寧旭開口道,然後看向了那廳中的三人, “你們又是什麼人?”
“奪天宗聽過沒?”那中間的人站了起來, 看著寧旭頗有幾分忌憚,若真是這寧家人, 修為還高於他,那就隻能用宗門來震懾了。
寧旭搖了一下頭:“未曾。”
他說的可是實話,中間的人微微蹙眉:“不知閣下來自何門何派?”
若是門派勢力低微, 這個場子還能夠找回來, 若是門派勢力超出奪天宗,該示弱的時候還是要示弱的。
寧旭不答,方知笙笑道:“奉天劍宗。”
那三人瞳孔皆是收縮,奉天劍宗那樣的宗門對於奪天宗而言就是龐然大物一樣的存在, 隻需要一個星主,頃刻之間就可以將整個奪天宗徹底的覆滅,惹上那樣的宗門絕對是自尋死路。
中間的人勉強笑著,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倨傲:“原來是奉天劍宗的弟子,我們奪天宗今日上門乃是交好,未曾想到能在寧家遇到貴宗弟子,實乃三生有幸,若有冒犯得罪之處,還請前輩見諒。”
“見諒,”寧旭平直道,然後轉首看向了寧泓道,“小叔,你說呢?”
寧泓笑了一聲:“得饒人處且饒人,今日奪天宗上門拜訪倒是我們招待不周,諸位前輩請。”
那三人哪裡還有之前半分的倨傲,中間那人連連拱手道:“多謝少主,我們這就走。”
他欲帶三人離開,寧泓卻笑了一聲道:“阿旭,我說待客不周,你將這三位前輩好好送出去,記得親手送。”
寧旭看向了他,深邃的眸中有幾分疑惑不解,方知笙笑著傳音:“小叔的意思是把人丟出去,越能顯示實力越好。”
這樣說就淺顯易懂的多了,寧旭伸手,那三人齊齊後退,略有戒備之時卻是身體不受控製的飛了起來,下一刻三人瞳孔放大,卻是直接從那屋頂穿了過去,直接從寧家消失不見了。
寧家的防禦不錯,主廳這樣的地方最起碼也是上品法器級彆的,奈何也經不住寧旭這麼一下,直接破了個大洞。
寧泓舔了一下唇,笑了一下指著寧旭的身後道:“阿旭,你看見你身後的東西了麼?”
寧旭轉頭看去,略有疑惑:“什麼?”
“門呐,”寧泓抬頭看了那屋頂的破洞一眼笑道,“剛回來就搞破壞,就算你是奉天劍宗的弟子,砸壞東西也是要賠償的。”
這種熟悉的砸壞東西又賠償的路線,寧泓還頗有幾分的懷念。
寧旭眨了一下眼睛,取出了一枚儲物戒指遞給了寧泓。
“看來在外麵賺了不少,這次不用賒賬了,”寧泓接過,待看見裡麵的東西時捏了一下眉心,頗有幾分惆悵的道,“寧旭,你是打算把寧家砸幾次重建?還是打算把整個聖域城都給砸了?”
“這是禮物,”寧旭默了一下道,“不會砸的。”
剛才那從屋頂上扔的動作純屬失誤。
寧泓將戒指捧給了寧博容道:“看來阿旭真是賺了不少靈石,走狗屎運了?”
熟悉的人都知道,寧旭能攢的住靈石,除非天下紅雨,若不是方知笙這樣脾性好的,以這敗家的程度說不定一輩子都娶不到道侶。
寧旭默了一下:“朝師兄給的。”
“你說朝硯?”寧泓往他的身後張望了一下道,“怎麼沒見到他人?”
“他去萬劍城了,”寧旭回答。
寧泓點了點頭:“應該的,澈哥,沐姐也回來了,此處漏風,也不是個說話的地方,我吩咐廚房給你們接風,我們叔侄也好好聊聊你在外麵都遇到了些什麼。”
辟穀以上的修士並不需要食物,但是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熱鬨是平時難以有的。
寧旭對他人防備,對於本家之人卻還算敞開著來的,例如修為……
“出竅期……”寧泓執著酒杯的手有幾分的凝滯,“元嬰,分神,出竅,阿旭真是成長的飛快。”
當年寧旭離開之時還是金丹,他也是金丹,如今匆匆數十年過去,寧泓知道自己的資質不算上佳,這些年花在家族上的時間也是頗多,但修行之時從未懈怠過,多年磨礪,如今也是金丹後期的修士了,在這聖域城中雖算不得說一不二,卻也不是他人輕易能夠招惹的存在。
他本想著以寧旭的資質或許會突破到元嬰,踏上修仙的第一步,卻是未曾想到,當年的小輩已然將他,甚至寧家所有的人都遠遠拋在了身後。
既是心中感慨,有幾分對於自己的否定,更多的卻是驕傲,當年那個認真的青年,那個還需要家族庇佑的青年,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男人,也可以予以家族庇佑了。
“嗯,是阿笙的功勞,”寧旭直白道,他還是知道以自己的資質如果隻是專心修煉的話,現在應該是在元嬰期,元嬰後期或是分神初期,遠遠無法達到出竅期。
修真界之中資質出眾者極多,不是每個人都像朝師兄那樣的,寧旭有自知之明,所以從未驕傲過。
“阿笙?”寧泓以為他說的是方知笙的照顧,笑著道,“雖然感謝的話輪不到我這個外人說,但是這麼多年還是感謝阿笙對寧旭的照顧了。”
道侶以外的人,在歲月漫長之後或許都可以稱為外人了。
“應該的,阿旭自己也很勤奮,”方知笙笑道,“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朝兄也幫了很多忙,還有你師父,你忘記了。”
最後這句卻是對寧旭說的。
寧旭搖了一下頭:“師父也有功勞,朝師兄也很厲害。”
雖然這話他不會當著朝硯的麵說,但是朝硯在寧旭的心裡一直是很厲害的,值得膜拜的存在。
“哦,朝硯既是你師兄,不知他如今修為如何了?”寧泓笑著問道,並且日後深深後悔當時自己為什麼想不開要問出這個問題,如果時光能重來一次,他絕對不問!
寧旭對此倒無隱瞞:“朝師兄如今乃是合體後期的修士。”
“噗!!!”一旁正與寧博容敘舊的寧澈直接噴了一口水出來,嗆的咳嗽聲此起彼伏,引的諸人看過去之後,他咳著道,“覽清閣主不是合體初期修為麼?”
“已經提升上去了,”寧旭對於朝硯提升修為的速度就沒有半分覺得哪裡不對的。
反正師兄他今天還可能是合體後期,明天就有可能直接原地飛升了,習慣就好,打擊著打擊著就習慣了。
寧澈記得他們聽到覽清閣主以合體初期修為打敗合體後期的江雲星主不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他與寧旭同時出這聖域之地,那時的年齡比寧旭還要小,這才多少年,三級跳也沒有這樣的。
即便那就是他們見過的人,寧澈也有幾分的不真實。
寧泓這樣稱得上見多識廣,心態頗為平和的同樣愣在了原地,半晌後苦笑了一聲:“當年初見朝兄之時,他的修為略勝一籌,如今若是再見,捏死我這樣的是不是就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不能怪寧泓如此吃驚,他平生僅見的合體修士隻有當年的劍霜寒,但那是前輩,隻能夠仰望而無法真實的體會那樣的力量與境界,上千年的修行得那樣的修為也不為過,但是朝硯不同,他是從聖域走出去的。
寧泓知道朝硯那樣的人聖域城是不可能關的住的,他注定一飛衝天,卻未曾想到飛的太高,讓他們這些曾經並肩的人想要仰望都看不見他的背影了,有時真是讓人頗有幾分受打擊而覺得灰心喪氣。
“嗯,”寧旭這樣肯定了,在方知笙扯他的袖子時補充了一句,“朝師兄捏死我這樣的也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
金丹期和出竅期在朝師兄的麵前都是沒差的,頂多是小一點兒的螞蟻和大一點兒的螞蟻。
寧泓:“……”
本來不比喻還好,寧泓還不算太了解他與合體期直接的差彆,奈何這麼一比喻,感覺更絕望了。
朝硯此人生來似乎就是為了打擊人一樣。
“那覽清閣又是什麼?”寧博容也有幾分的感慨,曾經的人已經成長到了他們難以仰望的地步,但活到這個歲數,深知自己可能努把力還有可能再進一步,但是再想像那些天才一樣你追我趕,朝著登仙努力卻是再也不能了,反而心態更加平和了許多,“比之那奪天宗如何?”
比之寧家早已不能比,但是那奪天宗中人的確是厲害,寧博容不得不承認。
“奪天宗?”寧旭看向了方知笙,他是真的沒有聽過這個奪天宗。
“回雲星域從星上的門派,被覽清閣打壓甚大,隻能尋找新的出路,”方知笙耐心說道,“宗主乃是出竅初期修士,末流勢力。”
“出竅期乃是末流麼?”寧博容深深歎了一口氣,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若是擁有出竅期修士的都是末流,那寧家對上那樣的龐然大物,的確如同螻蟻一般。
“嗯,覽清閣一個分閣就可以徹底粉碎,”寧旭繼續補了一刀,“就算是奉天劍宗……”
“吃菜吃菜,這麼多年沒有吃家鄉的菜想必十分想念吧,你看光顧著說話了,”寧泓給他夾菜道,將他後麵的話直接打斷。
他已經清晰了解到朝硯那個人與他們寧家的差距有多麼的大了,再打擊下去他真的怕心生陰影。
寧旭被岔開了話題沒有再提朝硯,寧泓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並非是他不想仰望,而是他知道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大碗的飯,寧旭所講述的修真界比之聖域城寬廣了不知道多少倍,那裡星域林立,界陣更是無數,像是寧家這樣的家族或許在一顆星辰之上都砸不出太大的水花,天地遼闊,不是頭頂天,腳立地才叫做天地,而那樣的天地,讓人心神往之。
飯後散去,寧泓坐在長廊的上麵的仰望著天空,界陣已開多年,他卻從未離開過這裡,為的就是家族的綿延,可是當真正了解到那番天地的時候,才發覺自己乃是井底之蛙,看到的隻有眼前,縱使聽外來之人說,也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
揮手間星辰破碎,那樣的天地該是怎樣的疏闊,男兒有誌,也有責任,寧泓不是不向往的。
“若想去,便去吧,”一道溫和厚重的聲音響起。
寧泓側頭,在看見來人的時候跳了下去,拱手行禮:“父親,您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寧博容負手道,“剛才席間我就看出來了,你想去外麵看看是麼?”
“是,”寧泓坦誠道,“但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寧家目前離不開我。”
“離得開,”寧博容扶了一下他的肩膀道,“這些年辛苦你了,當年界陣未全,你隻能留在家中管理,如今道路已通,卻是不必再束縛自己了。”
“若我離開,寧家可能會亂上一陣,”寧泓笑道,“總要找個管理的人。”
“你就是思慮太多,”寧博容負手看著天空道,“老夫年事已高,已然沒了往外走的心誌,但是你還年輕的很,想飛也是正常,聽了旭兒的闡述,天地之廣,寧家在聖域城看著是盛世繁華,但是從這顆星辰之外看,它也隻是這顆星辰的一部分,而你寧泓,也是極小極小的一部分,對這個修真界造不成絲毫的影響,但是朝硯不一樣,他一舉一動皆被他人注視,便是看不見他的蹤影也會讓一些人心存忌憚。”
“父親……”寧泓叫了一聲。
“看到天地之廣,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又有什麼意思,”寧博容繼續道,“既然有誌,便去闖,為父不奢求你跟朝硯一樣讓他人仰望,隻期待你能夠達成自己所願,將來有一日,寧家不僅僅盤踞在這聖域城中,才叫真正的引領家族,家中事務,老夫可以一點兒一點兒交給你,也能夠拿回去,放心吧。”
“是,我明白了,”寧泓笑了一聲,“雖知朝兄如今高不可攀,若仍想看看他如今是何模樣了。”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幾十年的分彆,那個人除了修為,不知還有什麼地方改變了?
寧博容點了點頭,未置可否。
以朝硯的修為從聖域城到萬劍城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事情,曾經巍峨至極的萬劍城,如今看來卻覺得小了些,修為不同,心境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會很不一樣。
曾經的萬劍城人來人往,如今降落於此,卻頗有幾分蕭條之感,所見之處血液的味道彌漫的到處都是,但萬劍城禁製未毀,雖有魔氣,卻並未破城。
“此處便是你出生之地?”鳳棲梧目光所及,此處對於他而言狹小至極,便是閉關的洞府都要比此處大上數倍不止,卻未曾想到這樣的窮山惡水能夠出朝硯這樣出類拔萃之人。
“不是,”朝硯打開了折扇審視周圍,笑道,“我出生的城池比這裡小多了,差不多也就這裡幾十分之一大小吧,那裡的葡萄很不錯。”
鳳棲梧頓了一下:“難以想象,能住得下人麼?”
“住了幾十萬人呢,”朝硯笑道,“應該是幾十萬人吧,人修本就居住密集,跟靈獸族的區彆有些大。”
雖然此處看著比之前小了許多,但是人一生所需要用到的麵積卻是小之又小的,就朝硯自身而言,他隻需要一個躺椅的麵積,這樣一對比,萬劍城又大的不得了。
鳳棲梧若有所思,卻見朝硯伸手攔了一個過路之人行禮問道:“敢問這萬劍城發生了何事,為何如此蕭條?”
那人乃是築基修為,察覺不了朝硯二人的修為,頗有幾分的謹慎:“你們是外地人?”
“不是不是,”朝硯笑道,“我先前在劍心學院求學,返鄉了一趟,這次回來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還請兄台告知一二。”
“劍心學院,劍心學院要垮了,”那築基修士嘖了一聲搖頭歎氣,“你還不知道呢,院長都被魔修抓去了,副院長也是受了重傷,如今學子走得走,散的散,你也趕緊回去吧,彆攪進這泥水之中了。”
“這麼嚴重麼,多謝,”朝硯唇角的笑意消失了一些,給了那修士一枚中品靈石,與鳳棲梧對視一眼,直接踏空朝著劍心學院的方向而去。
他二人轉瞬即逝,那築基修士還未來得及高興答了幾個問題便得到一塊中品靈石,就被那樣的景象給震驚在了原地:“元,元嬰修士!”
過路之人雖少,卻也有注意到此處的,頓時皆有些難以置信。
“劍心學院的學子?若是元嬰修士,這萬劍城是不是還有得救?”
“如果真的有救就好了,能在這裡留著,誰也不想背井離鄉。”
“若是真的就好了。”
此等重要的消息不必有人特意傳揚,卻是不過一時半刻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