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學校一開始是沒有食堂的。
隻是在一個學生硬生生的餓到在教室後，向爸爸同情孩子們的遭遇，在學校的空房間裡收拾出一間食堂。
食堂的飯菜是收費的，一天三餐還不到一塊錢，有的孩子實在是拿不出來也能幫著乾點輕鬆的小活免費吃。
這麼一來，食堂根本不賺錢。
賠一天兩天也就罷了，幾乎是日日賠錢，夥食也沒好到哪裡去。
剛剛那個學生說有肉絲，也真的就是肉絲，如果不仔細翻找根本找不到。
“兩菜一湯，隻要不浪費，白米飯管飽。”劉芳娥對著窗口的人喊道：”小唐，今天有什麼菜？”
“土豆炒肉絲，燜茄子，再有的就是鹽菜湯。”小唐一邊給旁邊的孩子打著飯，拿著勺的手一點都沒抖，給孩子手裡的盆塞得滿滿當當。”
上個月才開學，兩個月的暑假一過，原本被養胖點的孩子又瘦了下來，看得人心裡發酸。
劉芳娥兩人排隊打飯，期間不少孩子過來和校長打著招呼，一直等她們坐下吃飯才沒人走過來。
“都是些懂事的孩子，你爸……算了，咱們先吃飯。”劉芳娥本想說向薇爸媽去世後，這些學生知道消息後，還自發默哀祭拜過。
隻是怎麼說都是向薇的傷心事，她還是彆提起了吧，“彆看咱們學校的規模不大，其實不少學生的成績都蠻不錯，上學期好幾個都考上了理想……”
“你藏什麼？拿出來給我看看！”
話還沒說完，旁邊一個男生就死死拽著另外一個學生，瞧著憤怒的樣子像是要打人。
劉芳娥立馬站起來，她一眼就認出大聲說話的人是誰，“邵石！怎麼又是你！”
邵石是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看到校長後臉上悻悻然，他來得晚，都沒發現校長在食堂，雙手反在背後，他偏著頭不敢望：“沒事，什麼事都沒。”
劉芳娥不讚同的望著他，“可不能欺負人，同學之間要友愛知道嗎？”
邵石連連點著頭，“我知道啦。”
他身邊稍稍矮上一些的男生也怯怯的點著頭：“他、他沒欺負我。”
劉芳娥走上前，溫柔的替他整理好校服。
校服有些舊，但是在爛掉的地方都被歪歪扭扭的針線封著，她溫和的道：“小樂你膽子放大點，沒什麼好害怕的，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隻管告訴我和老師，好嗎？”
謝小樂又是怯怯的一笑。
劉芳娥無奈，讓他繼續去吃飯。
邵石一聽，扯著他去吃飯，兩個男生麵前是滿滿一碗飯菜，看著瘦但都是能吃的主。
劉芳娥回到座位上，她對著麵前的人解釋道：“彆看剛才吵吵鬨鬨，但他們兩個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應該是鬨了什麼矛盾，應該不會打起來。”
上了年紀的人難免話多了些，跟著又道：“個子高的叫邵石，嗓門大力氣大，成績學習也不錯，等明年咱們學校又能出一個大學生了，矮點的那個叫謝小樂，他……哎。”
還沒說就是一聲歎。
其實在一開始，向薇對這些學生並沒有太多的在意，畢竟她和他們沒有任何的交集，或許以後還會再見上幾麵，但應該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隻是，當劉姨用著一種‘自家人’口吻在對她說起那些學生們的事時，她多少有點好奇，所以開口問道：“他怎麼了？”
“他那個爸不是東西，沒少在家裡挨打。”劉芳娥又是一聲歎，“公安和街道辦事處不是沒上過門，隻是每次上門他媽就說沒事，當事人立不起來，咱們就是想幫都幫不了，一開始小樂成績挺不錯的，隻是這兩年跟不上吧，上回考試成績直接墊底，要不是咱們學校收費低，他爸早將人接回去了。”
聽得很心酸嗎？
可是這樣的人家並不是一家、兩家，甚至有可能就在自己身邊發生著。
同樣也很無奈，他們想伸出援助的手，但很多人都是將他們的手推開，拒絕幫助。
劉芳娥小聲道：“等過兩天有時間，我就去小樂家家訪。”
向薇望著那兩個男生的方向。
兩人都在大口吃著飯菜，那模樣就像是在吃著山珍海味，“劉姨，等會兒我把老師們的工資給你，順便再讓食堂加份菜吧。”
三菜一湯。
雖然加得菜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但好歹也算多了些。
最少，她現在能做得就隻有這些了，等先解決廠子裡的困境，再想想其他的事吧。
劉芳娥將人送出校門，一直到向薇的身影離開，她還是站在原地。
小向這次來，讓她著實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向家現在有困難，真要賣掉學校也沒人能說什麼，好在的是，小向和老向都是心善的人，哪怕嘴上沒說什麼，但是他們兩父女何嘗不是擁有一樣的善心。
“劉校長。”
劉芳娥轉過身，她看著身後的人皺起了眉頭，“邵石，馬上就要上課了，你來這裡乾什麼？”
邵石抿著唇，臉上帶著些掙紮。
劉芳娥想想剛才發生的事，她沒立馬追問，而是將人帶到一旁的拐角，輕聲問道：“說吧，你要不開口，我又怎麼會知道？”
邵石隻覺得手心好多汗，忍不住在衣角上擦了擦，“劉校長……您幫幫謝小樂吧，他身、身上好多傷。”
……
機械廠和老學校兩邊的工資都已經發放，剩餘的錢也能再支撐一個多月，向薇身上的擔子總算是鬆了一些。
當然，她也沒著急過。
聯係過律師，郭勇捷那方不同意離婚，向薇也不想和他協商，直接讓律師走訴訟離婚。
至於鬨大了不好看？
不好看的從不是她，她完全不覺得離婚是件丟臉的事，那丟臉也該是有情人、有私生子，為了某些惡心原由騙得原身結婚的郭勇捷。
處理完這些，向薇又繼續待在了機械廠的辦公室。
向爸爸應該也是個工作狂人，專門在辦公室裡麵開了個休息的小隔間，正好便宜了沒房住的向薇。
連著三天都住在了機械廠，弄得廠子裡的其他人特彆好奇，好奇這三天小老板到底在做什麼。
“學習吧？先前不是搬了好多書過去嗎？”
“難不成小老板想拿下渦槳的單子？但是就這麼幾天，哪裡能了解太多？再說了，就算小老板聰明能馬上學會，可是對方也不會等著呀，再不去接觸政府那邊，怕是會被其他廠子搶了先。”
“不管是不是為了那筆單子，小老板願意了解這行就是萬幸，最少咱們的廠子還能繼續做下去。”
可不是麼。
他們就怕小老板不喜歡這行，然後將廠子賣出去或者交給她老公來管理。
和老板一樣，他們不是沒見過小老板的老公，除了樣子長得周正，但真不覺得是個良配，也不像是一個好老板的樣子，還不如小老板靠譜。
陳誌借機會叮囑著：“既然小老板都開始努力了，你們也彆閒著，都好好把工作做好，隻要咱們好好做下去，廠子就能長久。”
眾人聽著紛紛響應。
有工資拿、老板人又好，工作又不是太費事，誰又願意跳槽呢。
這時，辦公室的房門被打開。
向薇剛剛邁步走出來就看到外麵的圍著的幾人，她問道：“有事嗎？”
“沒沒沒，休息時間，就是過來歇歇。”
這裡是個茶水間，有幾把椅子和沙發，中午的時候正好可以過來歇會。
向薇點著頭，她對著其中一人道：“陳伯，我記得我爸說過，整個廠子裡龍門銑床的師傅您是最厲害的那個？”
陳誌一愣，隨即笑得是滿臉開花。
沒人不喜歡被誇獎，尤其是被自己的老板誇獎，他下意識挺直背脊，“不說其他地方，就咱們廠子裡那我還真是頭名。”
除了幾個老夥計，其他開龍門銑的工人，幾乎都是跟著他學徒出生的，他敢說第二，那絕對沒人敢當第一。
既然如此，那他就在小老板麵前認個第一吧。
“正好，我這裡有份圖紙，麻煩陳伯按著上麵的參數做出來。”向薇一邊說著，一邊將袖套戴在手上。
以前在造炮的時候沒少接觸過這些機械設備，隻不過現在是2000年，時代在進步意味著很多東西也跟著改進。
就比如說，向爸爸新購買的一批設備是今年最新的款式，可以實現半自動操控，這和十幾年前的設備相比，改進了很多功能，這都是背後有人在付出在努力。
所以，向薇就算想親自上手，那也沒得上，隻能先跟著有經驗的師傅學學，等確定學好之後再親自上手。
畢竟，造東西那得花費材料，這些材料可都是錢呢。
“圖紙？”陳伯伸手去接。
做他們這一行的，沒人不懂得看圖紙，隻要上麵標了數據，就能按著上麵的要求做出來。
隻不過，陳伯在看過之後，眉頭不由緊蹙起來，“這個……”
向薇問道：“能做出來嗎？”
陳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能是能，不過這東西看起來，怎麼像是螺旋槳？”
而且還是有半人身高的螺旋槳，瞧著那挺像那麼回事，不像是胡亂弄出來的稿圖，可是，小老板又是從哪裡來的稿圖？
向薇點了點頭，略帶著些神秘：“沒錯，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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