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來意在電話裡說得很清楚。
蔡教授想另外成立一個新部門,用於年輕人的科研室，在例行問了一些問題後，更是有意讓她成為這個部門的負責人。
向薇當然願意，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加入他們之中,成為航天航空的研究員之一。
隻不過,對方的提議讓她有些驚訝。
再加上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六個學生,所以在對方詢問她的時候,她給出了一個建議。
能不能行,什麼時候行，就不是她能做主的。
如果可以，自然是最好。
如果不行，她會儘最大的能力給學生們做好後續一切的安排,再安頓好廠子和學校後，和閆琛前往載人航天工程部。
所有人都在好奇,向薇嘴裡神神秘秘的話到底是什麼,可不論怎麼問,都沒人問出來。
看著她如同往常一樣做事，誰看得都心癢癢，偏偏得不到一個答案。
“你說向老師會不會離開？”邵石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手上處理著幾個小配件,隻用拆開和分離,不用太分神,完全有聊天的時候，“要是向老師真離開了,咱們以後上大學就去向老師附近上吧？”
謝小樂本來還有些提不起精神，聽發小這麼一說，好像還真行啊。
他立馬點了點頭,“那就說定了。”
一旁的人聽到，歎氣道：“為什麼我才高二啊，還得等一年多才能高考，那個時候再去找向老師，她會不會不認得我了？”
“怎麼會呢，向老師肯定還認得你們。”邵石一臉賤兮兮的笑臉，“就算向老師快把你們忘了，我還認得你們，會時不時在向老師麵前提起你們的。”
這話說的，讓人忍不住想揍他。
徐子濯‘嘖’了一聲，“你也彆太得意，要是向老師不走，咱們還能多陪向老師一年，你們就不能了，還有一學期就得高考，考完就得去外地上大學。”
“……”邵石臉上的笑意一僵，無言以對。
說白了，都是對半的幾率，誰也彆笑誰。
至於以後大學就考附近的大學，這種事從不在他和謝小樂的考慮中，因為那兩人的存在，他必須帶著謝小樂逃離這裡。
謝小樂許是想到了這點，死死抿著唇沒在說話。
如果向老師不離開，那他要不要離開？
離開了，會逃離異樣的‘家庭’，或許在外地他能重獲新生，可要是不逃離，他將一輩子被‘家庭’困住，有可能一輩子都甩不脫。
可一旦離開了。
就得放棄熱愛的事，以後也許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了。
光想想就讓心揪得慌。
手不知不覺的攥緊，謝小樂忍不住想著，除了離開和留下，他是不是還有其他路可以走？
或許其他的路更加好走？
正在這時，身邊人戳了戳他，謝小樂不解的轉頭望去。
邵石指了指一旁的小房間，“向老師叫你進去。”
謝小樂顧不上其他，趕緊起身朝著小房間去，剛進門他就拘謹道：“向老師，您找我？”
向薇指了指前方的椅子，她道：“坐吧，我就是想和你隨便聊聊。”
語音溫和，想著讓對方能放鬆些，其實這樣反而更加的拘謹了。
謝小樂同手同腳的走到椅子邊坐下，屁股隻巴了椅子邊邊，在往前一點點怕是都直接懸空了。
向薇有些無奈，乾脆不來虛的直接走入整題，她問道：“你喜歡科研室嗎？”
謝小樂回答的很快，“喜歡！”
“那你想一直待下去嗎？”
這一次，謝小樂有些遲疑，他想一直待下去，但是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一直待下去。
向薇並沒有催促，而是等待著麵前男生的回答。
隨著時間過去，謝小樂臉上漲紅，眼眶裡慢慢積滿了淚水，一滴一滴落下。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男生已經滿臉是淚。
雖然在哭，但沒有哭出聲音來，全程都在壓抑著，顯然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或許，在以前哭泣的時候他也不敢出聲吧。
至於原因，隻會更加的沉重，完全不想去了解。
謝小樂沒理會麵上的淚水，而是哽咽的道：“老師，您能幫幫我嗎？”
聲音很小，還能窘迫。
他是真的沒辦法了，所以才會自私的開口。
在他以為，這不是學業方便的事，老師完全沒有義務幫他。
隻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麵前有路卻不知道該怎麼走，這短短時間的接觸讓他變得貪心，他不想認命不想逃避，他想要兩全。
他想從‘家庭’掙脫出來，也想繼續接觸自己喜歡的科研。
謝小樂一直低垂著頭，滿臉都是羞愧的樣子，而且心裡還特彆緊張，緊張到渾身發顫。
好在。
一隻手輕輕擱在他的肩頭上。
謝小樂猛地抬頭，眼裡是止不住的期翼。
向薇對著他輕笑，“就該這個樣子，如果遇到了麻煩，那就開口尋求幫助，就算身邊的人沒法給你幫助，但最少我們會幫你出出主意。”
“向老師？”
向薇輕輕拍著他的肩頭，然後走到一旁拿起桌麵上的東西，“我沒法幫你忙，但我可以給你出個主意。”
謝小樂不是很明白，但他還是接過了向老師遞過來的東西，將文件袋打開，裡麵是三張照片。
兩張單人，一張合影。
合影上是一老一年輕，兩人麵對著鏡頭，笑得極為燦爛。
那種氛圍，是他一直羨慕的。
尤其是當他看到邵石和他家人在一起的時候，滿腔都是濃鬱的羨慕。
親情對於他來說，是令人厭惡的一種關係，同樣也是他極為羨慕一種關係。
謝小樂反複看著這三張照片，他能看出照片上的兩個人模樣有些些相似，但實在不明白向老師為什麼要將照片給他，“向老師，這是？”
“如果你想改變現在的困境，或許她們能幫你。”向薇給出了一個不像是辦法的辦法，“當然，前提是你自己清楚，能不能堅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能，誰都不能將他從泥潭裡扯出來。
謝小樂轉頭，從他的這個方向正好能透過玻璃看到外麵的場景，他能看到他所熱愛的一切。
科研、設備、成員，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想要去努力的方向。
謝小樂眼裡帶著堅定，他重重點頭：“我會的，我想要改變。”
他想要在這裡發光發亮，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當一個在挨打挨罵的時候不知道反抗的弱者，隻會縮在角落怕得渾身發抖。
他已經快要成年，不在是一個懦弱的孩子，他站起的身高就算沒有謝能高，但也矮不到哪裡去，他真要反抗的話對方不一定能奈何的了他。
就算最後還是被打，他也能狠狠地咬上謝能幾口。
一旦他反抗，向來欺軟怕硬的謝能以後再下手也不會那麼肆無忌憚，或許還真能擺脫困境。
謝小樂的視線又落在照片上。
他不清楚向老師為什麼要將這張照片給他，在他印象裡，他並沒有見過這兩個人，隻是看著她們的眉眼總覺得有些相似，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謝小樂的神情微微一變，“這是……外婆嗎？”
向薇沒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你對她有印象？”
謝小樂搖了搖頭，“我聽媽媽說過一些，她一直說……”
說外婆是個狠心的人，說她做得才多，隻有當媽媽的犧牲一些，孩子才會幸福，整個家庭才會完美。
在小的時候，媽媽還會抱著他，說他很幸福，因為他沒有碰到外婆那樣的媽媽，那是極為不負責的。
以至於每次提起外婆，媽媽都會帶著些恨意和恐懼，變得有些神經兮兮。
後來他也不會主動提起這個人。
主要是他的人生中，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外婆’對於他來說不過就是話裡的一個稱呼，他都沒親眼看到過這個人。
謝小樂手指在照片上輕輕扣了扣。
原來這就是外婆啊？那外婆身邊笑得一臉燦爛的年輕女人又是誰？
謝小樂翻轉了照片，在照片的後麵看到一串電話號碼。
向薇跟他說，“這是你外婆的號碼，如果你想，可以聯係她，如果不想，就當沒這件事發生。”
謝小樂抿了抿唇，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向老師，如果我聯係了她，是不是她會回來替我解決麻煩？”
向薇遲疑了一下，“或許會，或許不會。”
不過以她調查的事來看，這位長輩要是知道了謝小樂的遭遇，再加上謝小樂主動的求助，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來。
謝小樂並沒有露出欣喜的神色。
在絕望的時候有個人告訴他會有一個救贖者給予他幫助，可他第一個反應不是欣喜若狂的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他看著照片上兩個人燦爛的笑容，謝小樂有些恐慌，他挺害怕自己一個電話打過去會驚擾到她們的生活，把她們也拉入到不幸中。
他將照片放進兜裡，“向老師，我再想想。”
向薇點著頭。
她給出了選擇，至於接下來該怎麼做那就是他的事。
而且，她還蠻欣賞謝小樂的冷靜。
當有了機會，沒有立馬去選擇，不管出於什麼樣的原因，比起性子急、莽撞這些要好。
又說了幾句話，向薇便讓他出去。
謝小樂在快要開門之前，他回轉身子問道：“向老師，您能透露一下之後的打算嗎？”
向薇笑著問：“這麼著急想知道？”
謝小樂想了想，“原先是挺著急，但現在隻是稍微好奇，因為不管您去哪裡，我都會儘最大可能跟隨著您。”
如果離開，那就考到向老師附近的大學。
要是繼續留在這裡，那他也留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