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1 / 2)

偽裝名媛 孟中得意 11917 字 3個月前

“你先生可真帥!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 而且一看就讀過書。”

簡居寧是那樣一種人, 他的氣質很能激發人性裡最高貴的一部分, 說的通俗一點, 大部分人見到他都不由自主想要表現自己最好的一麵, 連護工陳媽也不例外。當簡居寧在的時候,陳媽很是惜字如金,每吐一個字就跟吐棗核似的那樣慎重。

等簡居寧走後,陳媽在甄繁麵前就恢複了自己愛嚼舌根的本性。陳媽的技術沒得說,又十分勤勞肯乾, 就是愛跟人聊個東家長西家短, 要是簡居寧一直在這兒, 她估計得被憋死。

甄繁躺在床上打吊針, “其實早幾年他更好看。”

簡居寧出去忙工作了, 他倆就離婚這一件事達成了一致。這也在甄繁的意料之中。她當初結婚時, 從沒想過提離婚的是自己。

“那得多好看啊!不過我覺得男人十幾歲和二十多歲不是一個好看法兒。說實話,你真是有福氣,像你先生這樣長得好又有錢還體貼的人真是少見。我上一個雇主,住了十多天院,她丈夫隻來過一次。”

“大家都說我有福氣,吊液還要輸好一會兒呢,您坐下吃個蘋果吧。”

“心善的人就是福氣好。你得信我,我做護工這麼多年。”

“您這行做了多少年了?聽您口音您是本地人吧。”

“十八年了,下崗後一直做這個。我們這一代人上學的時候趕上知青下鄉,上班的時候趕上下崗潮。好不容易趕上拆遷, 結果我們家那塊為了維持城市風貌被保護起來了,怎麼辦呢,自食其力吧,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陳媽很會看彆人的眼色,她發現甄繁愛聽,便又接著說起來,“前些年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本地人,特意學了一口東北口音,人一問我,我就說我黑龍江的,我琢磨著東三省就黑龍江口音不那麼重。哪有本地的乾這個的啊,我們老伴跟我說,寧可領低保也不能乾護工,丟不起那人。我現在想明白了,靠自己的雙手有什麼丟人的。”

“您說得對。”

陳媽這就打開了話匣子,說話一點兒也不妨礙陳媽乾活兒,一會兒給甄繁倒水,一會兒按鈴讓護士換液,期間陳媽還把保潔的工作乾了,拿著拖把把病房的地給墩了一遍。

“不是我說,我就沒見過你家先生這麼細心的。光是毛巾就準備了一托盤,還在托盤上加了標簽,這個毛巾是擦手的,那個是擦臉的……一般人哪想得到啊。我家那老伴倒是不錯,就是太不細心。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我生日那天鹵了兩個雞腿,他先吃完了一個,我看著他還想吃便說剩下的那個你也吃了吧,結果他連推辭都沒推辭就吃了。我本來以為他起碼會謙讓謙讓。後來我倆吵架的時候,我把這事兒拿來說,他說你要是吃就說啊,你要不說我怎麼不知道我想你吃。這是一個雞腿的事兒嗎?”

甄繁家是另一種情況,遇到好吃的大家都爭著推讓,儘管自己很想吃。本質是一樣的,都是因為沒有錢。

擱以前,甄繁肯定會勸阿姨趕緊麻利掙錢蹬掉眼前這個男人,要有了錢至於為兩個雞腿打架嘛。現在甄繁明白,就算不為了雞腿也會為彆的爭吵。

甄繁不知道說什麼,她知道自己這時候隻需要做一個安靜的觀眾就可以了。

“其實我們老伴對我還挺好的,我不能生孩子,他也沒想過跟我離婚。”

甄繁心想,他倒想再娶,他娶得起嘛,可惜實話傷人,她對於陳阿姨不過一個陌生人,總不能勸人家離婚,她又不養人家一輩子。

實話傷人,非得親密到一定程度才能說得出口。簡居寧想必就是這樣一種情況,他倆並沒到推心置腹的程度。

甄繁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陳阿姨,“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了解互相適應,您愛人要是不夠細心,您就有什麼說什麼。下次您想吃什麼,就先下手為強,彆等著他領會您的曲折心思。對你最好的永遠是自己,就是親爸媽也不一定了解您真正想要什麼呢。”

中午有人來送飯,食盒裡裝著四菜一湯。

“您現在能吃飯了嗎?”

甄繁微笑,“這是給您點的,我得等晚上再吃。”

“這怎麼好?”

簡居寧關心一個人的時候,沒誰能比他更周到,他連她護工的午餐都想到了。

“你先生人真是太好了,你可真是有福氣。”這是陳阿姨今天第五次誇她有福氣了。

甄繁在某一瞬間完全原諒了自己,當年她抵擋不住他的攻勢完全不怪她。當一個高攀不上的人突然對自己好到每一個毛孔都熨帖,她受寵若驚是很正常的。

她必須為這好找到理由,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留住。於是她拚命發掘自己靈魂裡的閃光點並極力凸顯,結果南轅北轍,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要是對他沒有情感需求就好了,那他簡直是一個十分完美,不,萬分完美的丈夫,完美滿足她的虛榮心和審美。可事實並非如此。

再說他在她手術時這麼夠意思,她也不好意思再禍害他了。

甄繁一邊看吊瓶,一邊十分客觀地為簡居寧規劃了一番,他年輕的時候最好找一個能夠同他一起冒險的同類,等年紀大了再結婚,對象最好是一個出身書香門第,性格溫婉,熱衷於相夫教子的女人,能夠同時給予他母愛和情愛,然後兩人生一大窩孩子,彌補他失去的家庭溫暖。

他要找總能找得到的。

以前她想到這兒就恨得牙癢癢,不過現在已經很能心平氣和了。

“你當年和你先生第一次約會是在什麼地方?”

“音樂廳。”

當年簡居寧第一次邀請甄繁去聽音樂會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不是他打錯電話了或者有人冒充他。那種感覺就跟有人打電話告訴她中了一千萬似的,直覺對方就一騙子。

那時候她剛換了台電腦,卡裡還剩三百五十塊錢,那是月初,我兼職的地方月底才發錢,也不好意思管家裡要,但總覺得衣櫃裡的衣服拿不出手。咬咬牙去附近的精品店買了條二百五的裙子。老板要八百,她使勁還價到了二百五。後來甄繁會想起這條裙子的花色圖案,確實挺二百五的。

那時是暑假,宿管阿姨也不會來查什麼違禁物品。她買了好幾包掛麵,偶爾菜場收攤也買點兒青菜黃瓜什麼的,吃得其實還挺營養的。

“我和我愛人第一次約會是去看電影,從電影院出來,就一直遛馬路,到了我家門口,他突然跟我說我的裙子真好看,其實之前我壓根沒看上他,但這句話硬是讓我倆確定了關係。我第一任相親對象比我現在愛人條件要好得多,廠長秘書,有獨立住房,長得也好,濃眉大眼,跟朱時茂似的,你知道朱時茂吧。”

甄繁點了點頭。

“當然跟您先生比不了,不過對當時的我就跟一王子似的,那時我剛回城不久,跟哥嫂擠在一九平的小房子裡,一到晚上要多尷尬有多尷尬。我要是嫁了他,馬上能搬進新房子。”

甄繁此時非常適時地問了句為什麼不嫁呢。

“差得太多了。人家想對你好就對你好,不想對你好了你也沒轍,就覺得把握不住吧。濃眉大眼第一次跟我約在了一家莫斯科餐廳,我哪去過那地方啊。我把半月工資加全部布票買了塊花格子毛呢,央著老裁縫給我做了件連衣裙,我當時穿著裙子在鏡子前照了半個小時。結果人家見了我非但沒稱讚,反倒說我怪模怪樣的,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我立馬就清醒了,知道自己和人家不合適。”

“阿姨,我想喝水,麻煩您給我拿一下。”

就在這時候甄繁的手機響了,甄言發來了視頻邀請,陳阿姨不小心按了接聽鍵。

繁繁兩個字剛說出口,甄言就看到了頂上的吊液,甄繁此時想要掛機也來不及了。

“你怎麼了?在哪家醫院?房間號多少?”

“就一錯構瘤,已經切了一天了,過幾天就出院了。等我出院了你再去看我。你說我可真笨,做手術前愣是忘了剪發,現在頭發油了,你姐我的美好形象嚴重下跌,一點兒也不想見人。”

“他呢?”

甄繁反應了兩秒,才意識道甄言在說簡居寧,“他啊,有事兒出去了。我手術這些天,全賴他照顧我,把他黑眼圈都給熬出來了。”

“你怎麼就不跟我說呢?總不能結婚了就把家裡人給忘了吧。我要有病,我跟你說等我洗了頭你再來看我,繁繁,你說你是不是想要打死我?”

“那你下課了嗎?”

“今天周六!你現在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可我現在隻能吃流食欸。你能不能給我買兩罐黃桃罐頭,就是咱倆小時候最常吃的那種,我想喝那個黃桃汁。”

“罐頭裡那麼多防腐劑,你術後喝不太好,等會兒我做點兒小米粥給你帶過去。”

簡居寧提著食盒回到病房時,甄言正在喂甄繁小米粥。

本來簡居寧走之前很有幾分滄桑之氣,可出去談生意打扮一番,那點滄桑便又一掃而光了,看在甄言眼裡,全不是甄繁說的那回事。

甄言出了病房,簡居寧去送他。

“你什麼時候從英國回來的?”

原來他的事已經無人不知。

“你姐手術前我回來的,那些流言你最好不要相信。”

“對繁繁好點兒吧,你要沒那麼喜歡她,就放過她吧。追繁繁的人其實挺多的。”

“也包括你嗎?”

“你在說什麼?”

“你的那點兒心思要被端陽知道了,隻能加重她的煩惱,所以你最好像以前一樣藏起來比較好。”簡居寧說完又對甄言笑道,“你要有空的話常來看看你姐姐。”

出院之前,甄言來看過甄繁幾次,每次基本視簡居寧為無物。

出院那天簡居寧一直陪在甄繁身邊,因為一早就定好了大病理出來當天出院,簡居寧特意把時間表給空了出來。

在等結果的早上,甄繁的心率每分鐘飆到了140,她前幾天檢測心跳時一直顯示正常,護士查房給她量血壓,她的高壓達到了術前的峰值。

簡居寧曾把切除物的照片給他認識的專家看,普遍反映是邊界還算清晰,不太可能是浸潤癌,不過最終結果還是得等最終病理結果。

有了這個基礎打底,簡居寧明顯比甄繁鎮靜不少,他握著她那個不打吊針的手安慰她,“不會有事的。”

甄繁不點頭也不搖頭,根據過去的經驗,越是絕望,結果反而越好。甄繁努力培養自己的絕望,以圖達到一個好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