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一個(1 / 2)

越清溪覺得自己的演技已然飆到了極致。

目光溫和含笑,表情專注,仿佛比誰都要聽得認真。

隻是她從頭到尾都沒鼓過掌,手安穩地放在紗裙下,借著這遮掩物悄悄地勾著顧元澈的手不放開。

直到開幕式結束,她才若無其事地鬆手起身,跟在章遇山他們離開。

章遇山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他仍沉浸在《純白》能夠進入參賽環節的喜悅中,以前總是嚴肅的臉上笑容就沒停過。

“小越啊,純白的首映在明天晚上,到時候會有很多媒體來采訪,我們隻帶了日語翻譯,你英語過關的吧?”

越清溪雖然不會說日語,但是她英語是過關的,於是點頭示意沒問題。

但是她沒想到《純白》尚未首映,剛回酒店就遇到了大批來采訪的記者,以至於都沒來得及跟顧元澈說上兩句話。

越清溪是個專注於事業的性格,對於外界的消息或者是網上的評論向來不太在意,都是由易枝楊在替她打理。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紅了。

有紅遍亞洲的江秋彥加盟的《仙山》大爆是意料之中的事,越清溪也因這部劇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咖位。

但是她紅並不隻是這個原因。

荒野遊戲本來就是一檔全球性的野外真人秀,國內的觀眾會去看國外的版本,國外的觀眾當然也會看國內的版本。

越清溪本來就是明星,相對於那些素人來說顏值方麵簡直就是碾壓,再加上截至目前她的挑戰成績全部都是成功,所以至少在海外觀眾群體中,她的風評極好。

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在雜誌和紅毯上的數次驚豔亮相了。

全世界都是顏控,越清溪為UMI香水拍的那套寶石香水商業大片紅遍了外網,至少在東方社會,這個年輕的麵孔已經被年輕人們熟知了。

這次來采訪她的日本媒體不少,她甚至還受到了雜誌副刊封麵的邀請,不過這種事她不擅長經手,通通甩給了遠在國內的易枝楊去溝通。

就這樣,本以為這次來參加電影節可以順帶休閒旅遊的女明星不得不帶著微笑持續營業,第二天又被小愛早早地拉起來做造型,準備晚上《純白》的首映。

“小越你今兒多穿點,外麵下雨了挺冷。”

章遇山笑嗬嗬地跟她打招呼,還不忘跟關心兩句。

結果越清溪都來不及感動一下,下一秒他好像記起今天是《純白》的首映,於是摸了摸鼻子,馬上改口:“不過既然是首映的話,作為女主角還是要打扮好點,等首映結束了你再穿外套吧。”

“……”

越清溪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大導演隻要不提到他的電影都挺好說話的,一旦涉及他的電影,立馬變成苛待員工的扒皮章魚。

車上,越清溪跟身邊的章遇山聊天:“評審組已經看過了電影對吧?”

提到電影,章遇山立馬來了精神,眉毛都在跟著跳:“那當然,不然我們的純白怎麼可能進入參賽組?劉導知道吧他那部片子說是投了四個億,結果送過來都沒能參賽,隻能參展,嘖。”

“沒辦法,論票房我拚不過他們,但是論拿獎,我可拿得比他們多了。”

這半是感歎半是嘚瑟的尾音讓越清溪忍不住歎氣,真想拿鏡子讓章遇山看看他都快驕傲到躥起來的假發片!

到了現場,越清溪才知道原來章遇山還真沒吹牛。

分明隻是一部低成本電影的首映,但是前來觀看的除了受邀的觀眾以外,竟然還有不少熟悉的麵孔,各國名演員到名導演都有!

章遇山甚是熟練地將越清溪帶在身旁,然後絲毫不謙虛地開始誇讚她,從演技到職業態度都誇了個遍,比昨天在記者麵前安利時說得還要誇張。

到了大屏幕這個層次,尤其是衝獎項的電影,就不像是國內的電視劇或者商業電影一般考慮演員的流量或者商業價值了。

他們更多的是考慮這個演員的演技以及是否敬業,很多時候靠的就是導演之間的互相推薦,因此人脈顯得尤為重要。

章遇山在導演圈內名聲不小,倒不是因為他獲獎多,而是因為他對演員的挑剔程度太甚,大家平時都有所耳聞。

如今看到他竟然也會這樣誇一個演員,其他導演們在驚訝之餘也對越清溪生出了好奇之意。

不過越清溪對於他們來說終究還隻是個陌生的麵孔,自然不會聽到章遇山的推薦就跑來談合作。

這次《純白》的表現,才是他們考量的重點。

越清溪坐在第一排,大熒幕上出現她自己的麵龐時,忽然產生了隱約的不真實感。

在不久之前,她還在為了爭取到替人演替身的機會拚命奔波,竭儘全力拍出來的作品還是隻留下旁人的名字。

而如今,她以自己的聲音,自己的麵孔,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所有人麵前,還是在這麼多的大導演和實力派演員的注視下。

人生的際遇,果真飄忽難定。

電影中,已成年的白真坐在窗邊,陽光落在她半張臉上,另外半張隱在陰影裡,表情平靜,像是秋日陽光下的一潭死水,驚不起半點波瀾。

然後畫麵逐漸轉換,變成她尚在高中時的情形,少女飛揚的馬尾,輕薄的劉海,不帶半點妝容的乾淨臉蛋和眼底的製氣與天真,被越清溪演繹得極為生動,那個鮮活的少女形象幾乎穿過熒幕出現在眾人麵前。

劇情逐步發展,少女眼中的光芒逐漸消失,一點一點變得陰鬱而恍惚,那股向上的鮮活生命力似乎被慢慢地剝離出她的身體。

然後進展到了那一幕,白真在走廊拚了命地狂奔逃跑,卻被那個人渣拖進了廁所侵犯。

鏡頭沒有給到具體的動作,隻給到了她的臉,麵部每一點肌肉的牽動與細微表情的變化都落在了眼裡。

廁所冰冷的水從水管裡漏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臉上,濺到了眼裡嘴裡,她那雙漂亮而清澈的眼睛變得大而無神,像是一隻死魚的眼睛,失去了所有聚焦的能力。

她從一開始的恐懼和害怕,變成了最後的灰敗和絕望,嘴唇無意識地張合著,如果有人能夠看懂唇語,一定能看出她不斷在說著的是——

救我。

可是沒有人來救她,最後變得蒼白的嘴唇也隻能顫抖著,再也沒有任何話傳出。

越清溪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啜泣聲,優秀的演員,尤其是年輕女演員,都具有極強的共情能力。

此刻電影中的畫麵觸動著她們的心,越清溪真實到讓人退縮的演技像是一把刀,化成白真蒼白的臉龐和灰敗的嘴唇,毫不留情地往人的心窩裡刺。

白真的臉色並不是化妝來的,當時為了演好這一段,越清溪整整兩天沒有進食。要是換成普通女生,可能一天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不過她身體素質過於優秀,在餓了兩天又拍了許多次這個鏡頭後,才達到了章遇山要的臉色變化。

劇情一點點推進,後麵的座位中也不由響起歎氣聲和吸鼻涕的聲音,章遇山沒有特意催淚,但是他的拍攝手法過於真實,這種像是紀錄片一般的手法反而讓電影的衝擊性越發強烈。

片尾曲是電影前部分,白真用口風琴吹奏的曲子,斷斷續續卻又輕快悠揚,再與她遭受到的傷害以及支離破碎的結尾相對比,幾乎讓人心碎。

在電影結束後,現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而後,倏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在許多聽不懂的語言中,越清溪聽到了觀影者的讚歎與激動,雖然不知內容,但是光從他們看向自己的火熱眼神中就知曉這些話裡都是在誇她。

唯一聽明白的是章遇山略顯自傲的聲音。

“那當然,我選的演員還能差嗎?”

越清溪忍不住笑,悄悄地往章遇山那邊湊了湊,悠悠地戳破他的牛皮:“我怎麼記得拍第一場戲時章老師在片場直接罵,說當初選了我真是腦子進了水才做的決定?”

章遇山揉了揉鼻子,裝作沒聽見。

“……”

“拍第二幕戲的時候,章老師說我演這麼爛不如去當養豬?”

章遇山沒法再裝沒聽見,隻好正色,義正辭嚴地狡辯:“這都是為了讓你演好所說的鞭策之語,你看,你果然演好了,這不是很有效嗎?”

的確演好了,以至於首映結束後,當天推特上有關東京國際電影節的話題裡,《純白》被頻頻提及,尤其是越清溪的表現過於驚豔,許多業內人士給出了相當高的讚賞。

要知道在這之前,《純白》還是所有參賽作品中最不起眼的那個。

大家關注的作品都是日本著名導演石井藤之助所拍攝的《秋日螢火蟲》,後者也是一部文藝片,先前在戛納上表現不俗,拿下了最佳導演不說,更是摘下了金棕櫚大獎。

這次東京國際電影節,曾被笑稱是“螢火蟲電影節”,因為大家都覺得《秋日螢火蟲》能包攬下大部分獎項。

外網上關於《純白》的討論聲漸起,不過國內倒是毫無動靜。畢竟這種文藝片的受眾麵就小,再加上又被禁了不曾上映,所以僅有幾條博主轉發的新聞量也少得可憐,根本沒人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