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清瘦的背脊挺得格外直，正站在窗前，扶了扶鼻梁上落下的眼鏡，表情無比嚴肅，還有點疏離和冷然。
程宛“哎”了一聲，朝著對方走了過去。
“葉非同，你怎麼來啦？”
被程宛叫了名字的少年藏在短發後的耳根，再度泛起紅色。
他認真的端詳她，程宛眼中有顯而易見的開心。
“陳雀讓我過來的。”葉非同言簡意賅地解釋，“學校董事會商量後決定增加一個名譽生的名額給他，我幫他帶來了名譽生需要填寫的這些表格。”
“噢，我還以為你是來看陸安安的，她考的很不錯呢。”程宛一雙美麗溫柔的翦瞳定定地看著他。
葉非同搖頭：“我知道她會過。”
說完，葉非同不知從哪裡掏出了杯子，裡麵裝著滿滿的芝麻豆漿，程宛原本還有點驚訝，葉非同臉一熱，“給你，你們比賽到現在，你應該沒吃午飯。”
程宛歪著頭笑起來，眼睛亮的不可思議，也許是怕她誤會，葉非同偏了偏視線：“還有，這是你給我的筆記……報酬。”
“謝謝你。”程宛從他手裡接過來，“你怎麼沒有報名參加呢。”
葉非同對於自己的分析還是非常理智的，他認真回答：“我數學成績不太好，這種活動一般不湊熱鬨。”
他說的倒也沒錯。
葉非同本身，學的最好的科目是語文和英語，以及學校所有的藝術選修課。
他的一手字寫得簡直出神入化，好看的不得了，學校很多老師都知道，校長的女兒當年結婚的請柬就是邀請葉非同手寫的，條件就是讓他成為學校裡的名譽生。
還有老師開玩笑，說他這手好字，光是出現在試卷上，哪怕答案是錯誤的，都想多給他幾分。
“沒關係，下個月不是還有藝術節嘛，到那時候你就可以大顯身手了。”程宛剛說完，又想到之前葉非同明顯對自己表示過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出現，連忙吐吐舌頭又道歉，“對不起哦，我忘了你好像不參加。”
少年點了點頭。
在程宛低頭喝豆漿的時候，他又像是在思考，眼神閃爍。
他的手指自然下垂，又微微的攥成拳。
“我會參加。”
“啊？”程宛覺得很欣喜，“太好啦，我們學校的藝術節還是挺出名的，到時候你想上美院也有很大的優勢。”
下課鈴響的還挺快。
程宛上完了下午的課，最後兩節自習課的時間就要跟幾個專門挑出來參加團隊賽的學生們集合在實驗室內集訓，學習，刷題，為馬上到來的數學奧數競賽做準備。
臨走前，她把自己的筆記和買回來的奧數大全一股腦往書包塞，這個時候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葉非同忽然推過來了一本最新上市的奧數練習冊，程宛輕輕蹭了蹭外表還有點油墨香味的輔導書，看到了練習冊翻開的內頁上，葉非同已經替自己寫了名字。
——程宛。
下麵還寫了一句：好好考試，加油。
***
程宛進門，實驗室安安靜靜的。
坐在桌旁的同學們幾乎都在奮筆疾書，偶爾才會小聲地和前後桌討論答案，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林煜。
原本桌上的標簽寫著是其他人的名字，被林煜草草劃掉後又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程宛用腳想都能猜到，肯定是林煜威脅了那個人，擅作主張加入了這次的團隊賽。
他撐著下巴，低頭正苦惱地看著手裡的習題冊，手旁邊擱著一疊草稿紙，亂七八糟的痕跡堆在一起，平日裡見慣了林煜自大囂張的樣子，現在難得看他愁眉苦臉，還挺可愛的。
程宛按照桌上邊角貼著的標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恰好就在陳雀的前麵，林煜的後麵。
陳雀這人，雖然時時刻刻都在演戲，但是也真的是用生命在演，演的很認真，很投入。
比如現在，他就是個儘職儘責又溫文爾雅的好同學。
陳雀正回頭不耐其煩的給旁邊的女孩講解題目，光是看鉛筆在上麵的痕跡，程宛猜陳雀至少給這個女孩講了三遍，可陳雀也完全沒有敷衍的神色，他很細致，手裡的鉛筆在潔白的草稿紙上寫下了許多公式和解題的過程，勢必要讓這個女孩徹底明白。
陳雀在紙上邊寫邊講：“其實這裡不難，彆看考試的花樣多，實際上，官方的教材上的題目你學懂後就可以舉一反三，最重要的還是要掌握基礎的代數、數論、幾何、組合數學的幾種體型，這樣哪怕遇見了變形的題目，也不會害怕。”
“嗯嗯。”女孩子側著頭，“那這裡呢？”
“這裡的話……”
陳雀又講了幾處細節，程宛拿出了自己的教材和筆記，就發現林煜正一個勁偷偷瞄著自己。
“……”程宛瞪圓了眼睛。
林煜立刻轉頭，假裝沒事在轉筆。
幾秒後，林煜哼哼唧唧又轉過身：“這道題我不會，你幫我看一下，程宛。”
“哇，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啊。”程宛說。
林煜緊盯著她：“我也是想為學校做貢獻，你這個領隊肯定不希望我輸了比賽對吧。”
“哦。”程宛把書舉得高高的，然後翻頁，“那我隻講一遍。”
“你敢。”
程宛倒沒想過林煜居然這麼認真。
他那道題目其實是挺典型的組合幾何，需要一定的空間想象能力，對基礎數學的要求也挺高，林煜縱使再怎麼聰明，畢竟也沒認真看過書，缺乏一定的數學思維，程宛索性對症下藥，先從最基本的往年例題裡抽了幾道，給林煜：“先做這幾個試試。”
“小看我啊，程宛。”林煜信心滿滿，拿過紙筆解了起來。
答案是全對。
程宛這次低頭又把幾道題目做了適當的變形，再次交給林煜，林煜顯然就卡殼了。
他是靠著掃一眼答案基本知道流程後就急匆匆上手的那種人，思維邏輯能力是差了些，程宛的指尖在明亮燈光下潔白細膩，一點一點給林煜指出他的錯誤：“你看，這裡不對，你應該……”
林煜抬頭就看到程宛，她側臉寧靜柔美，有幾縷調皮的碎發順著耳廓滑落，林煜忍不住伸出手，替程宛把落下的頭發重新彆回了耳後。
“林煜，去年的全國數學競賽的亞軍在給你講課，你還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陳雀撐著下巴，在程宛身後涼涼開口：“學姐~這道題我也不會，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這……
陳雀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程宛還記得昨天晚上他言之鑿鑿跟自己說，暗戀林煜這件事，心裡忍不住一個哆嗦。
“宛宛學姐——”明亮的女孩子的聲音橫亙陳雀和程宛之間。
程宛聞言，連忙看過去，陸安安好像有點緊張，又說道：“嗯，那裡是我的位置。”
“你的？”程宛不解，“按照標簽來看，這裡是領隊的位置啊。”
“那個，其實，老師剛才跟我說，因為宛宛學姐已經是二年級的學生了，今年的競賽呢，還是得多給一年級的人一點機會，所以讓我和你換一下這次團體賽正副領隊的位置。”
陸安安眨了眨眼：“這次的數學競賽，由我來擔任團隊賽的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