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蜂巢與蜜罐子(2 / 2)

……

人對於未知的戒備通常都來自於未知本身。

在猜到「小醜」隱藏身份的瞬間,主動權的位置互換,陸語噥對「小醜」的隱隱顧忌終於徹底消散。

甚至,跳出了之前的思維定勢,她還有餘地去思考「雙子座」是否並非「小醜」帶出的唯二兩位同伴,是否還有更多的人,比如……

“‘擺渡人’公會的成員裡,還有多少像艾倫艾泊,以及和「小醜」先生你一樣的玩家?”

小醜木偶略微卡了卡殼,腦袋一歪,像是驚訝。

而在另一個維度,不同的時空與空間之外的S級副本裡,正在扮演著流浪吟遊詩人的黑發男人,原本玩世不恭的含笑麵容上,也難得露出了一瞬驚訝的表情。

陸語噥並未透露她已經推斷出【諸神的惡作劇】的真實能力是什麼,所以「小醜」也想不通陸語噥為什麼會這麼篤定……篤定他這種顯然沒有被“合理化”成功、不符合高危NPC特征的玩家也是其中一員。

她很敏銳,很理智,也很聰明,從第一個副本開始,他就意識到了這件事,之後的一次次副本,也在一次次加深他對她的印象。

和聰明人談話總是愉悅的,並且不能缺乏真誠。

所以「小醜」的答案,此時此刻也不含半分隱瞞:“除了少數由「雙子座」對外招攬的成員之外,‘擺渡人’公會的大部分成員都和我們是一類人。”

“即使方舟能使他們失去記憶,但人由真實世界塑造出的性格並不會因此扭曲,他們大部分的心中都保留著‘副本’塑造出的痛苦的部分,他們和我一樣,都需要你的力量。”

“我說這些,並非煽情或者綁架,隻是想向你說明,為了達到這樣的目標,我們願意付出所有能付出的代價——隻要你想要,隻要我們能做到。”

「小醜」這一番話,全盤托出,毫無保留。

如果在談判桌上,這是直接亮出底牌的錯誤談判方法,但對於陸語噥這樣的性格來說,隻有這樣的做法才能讓她回報以真誠。

這也未嘗算不上是另一種談判技巧。

……

“……那麼,請問「女士」呢?”

陸語噥沒有應下「小醜」的話茬,想再聽聽「女士」的說法。

“‘讓副本變回真實世界’,這是您的理想,還是私心?”

「小醜」因為紋章的特殊性所以知道自己的出身、想要挽救某一個副本,那「女士」總不可能也是如此。

「女士」找係統E-616把S級副本的鑰匙送到自己手裡,如果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那未免就有些強買強賣的嫌疑了,陸語噥寧願把那枚鑰匙退還到「女士」手中。

像是看出了陸語噥的顧慮,「女士」首先出言澄清了這一點:“那把借模擬副本送到你手中的鑰匙,並非屬於我的東西……”?

她的眼神和語氣都很複雜,情緒像迷霧一樣令人難以辨彆:“我隻是它的臨時保管者,無論這場談話結束之後你的想法如何,它的使用權都該落在你的手裡。”

那把鑰匙,或者說,那把鑰匙對應的副本,有什麼特殊?陸語噥感到困惑。

金發藍眸的女士輕輕撫摸著自己頸側的紋章,那枚藍灰色紋章就像是淚滴,即使沒有亮起,一種哀傷的、沉重的氣息也無形地蔓延開來。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聽完它……”

……

故事要從巴彆塔尚未失控的時候開始說起。

那時候,能被方舟選中的年輕人,無一不是各個星域具有頂尖天賦的存在。

「女士」那時候還不叫「女士」,還沒有征服後來的S級紋章【灰水仙】。

她叫“伊瑞絲”,來自一個蒸汽工業和術法混雜的星域,接受著傳統的貴族教育,姓氏和家族一樣古老而顯赫。

在剛剛來到方舟的時候,她與那些或來自科技星域、或來自異族星域的年輕人,並沒有太多的共同話題。

她的第一位友人,也就是她之後的愛人,那時候也並沒有成為「黑山羊」。

他叫“艾伯特”,沒有姓氏,來自一個戰火紛飛的星域,是個飛行員,也是一位樂觀愛笑的戰士。

憂鬱的貴族少

女與樂觀的戰爭孤兒,如果在真實世界,也許連麵都碰不上,更勿論互相了解與交朋友了,可在當時的方舟,這樣意外而契合的組合並不罕見。

——跨越星域與文明,離開世俗與枷鎖的束縛,同樣優秀的年輕人們,彼此相愛的故事也像星辰一樣浪漫閃爍。

他們是愛侶,也是戰友,為各自星域的未來奮鬥著。

伊瑞絲與艾伯特的關係,也讓伊瑞絲與艾伯特的另外兩位友人熟識了。

和伊瑞絲與艾伯特星域背景的差異巨大不同,那兩位格外優秀的友人,來自於同一個高維星域,還在真實世界時,就是一對誌同道合的愛侶。

兩位友人之中的女性,和伊瑞絲所熟識的任何一位貴族小姐或者夫人都不一樣,她的眼神永遠明亮,就像能在野外暴風中獨行的探索者,即使麵對方舟這樣的龐然大物也從未有過敬畏、恐懼的情緒。

而另一位男性友人,則要溫和得多,他看向愛人的眼神永遠專注而溫柔,就像包裹劍刃的劍鞘,是堅定不移的支持者與守護者。

和伊瑞絲與艾伯特因為觀念差異所以偶爾會鬨小彆扭不同,這一對愛人之間的氣氛一直都自然而圓融。

伊瑞絲喜歡他們之間的氣氛,艾伯特喜歡他們的想法與理念。

他們四人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星域與星域的差異並沒有造成他們之間的隔閡,如果沒有方舟後來的分裂與變故,他們的友誼或許就會這樣一直存在下去。

但導致巴彆塔失控的變故就那樣發生了。

“模擬副本”開始逐步被“真實副本”替代,這種替代本是潛移默化的、悄無聲息的,方舟中的“玩家”有的漸漸不再登陸方舟,他們所在的真實世界變成了方舟放牧舊神之卵的牧場。

幸運的是,伊瑞絲的真實世界並不在此之列,她獲得了紋章【灰水仙】。

不幸的是,艾伯特的真實世界將要淪為“副本”之一,他還沒有拿到紋章。

比伊瑞絲更早發現艾伯特不對勁的,是他們的兩位友人。

“艾伯特身上的‘能量場’發生變化了。”友人們說著伊瑞絲並不太了解的名詞,“情況不太對勁,我們需要穩住他的‘存在’。”

那些東西,艾伯特其實也聽不太懂。

但他相信他的朋友,在友人們與愛人的幫助下,在“存在”即將崩潰前,艾伯特獲得了紋章【黑山羊之觸】。

他留在了方舟,卻似乎忘記了關於戰爭、飛行、責任……的一切。

他依然會定期回到“真實世界”,但每當他們試圖和他談論的時候,他總是自然而然地岔開話題。

他依然愛著伊瑞絲,隻是他的靈魂中似乎少去了一部分。

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方舟的幕後發生了什麼。

兩位友人開始尋找答案,他們很小心,也很聰明,從他們口中聽到說是“有可能的真相”實際是“90%確定的真相”後,伊瑞絲死死握著艾伯特的手,感到自己手心汗濕的涼意。

他們決定反抗這一切。

方舟可以剝奪記憶,可它不能奪去一個人的人格與本質。

失去真實世界與記憶的艾伯特,就像當年成為飛行員為祖國而戰一樣,決定成為「黑山羊」為抗爭而戰。

伊瑞絲不是戰士,但她願意為了愛人而戰。

那他們的友人,又是為什麼而戰呢?

在他們的計劃進行到中期的時候,伊瑞絲曾經問過他們這個問題。

那時候,那個永遠溫和的男子眼裡有了鋒芒,那個向來灑脫的女子也收起了笑容。

她說:“我們不會有孩子,但我們的人生中也不會僅僅隻有彼此。”

“愛情、友情、信念、理想、文明、族群、道德……人總要有為之堅守與奮鬥的東西。”

“有能力,就要去抗爭,有光明,就不要屈從於黑暗。”

“隻有這樣,活著,才是活過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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