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因無誘因咯血於兩周前入院，男，75歲，這是病曆，入院後……”
呼吸科的辦公室裡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除了鄧崇和厲江籬，還有介入科的值班二線。
患者是老人，據家屬說平時身體很硬朗，但是兩周前好端端的突然咯血，血是鮮紅鮮紅的，有150ml左右，嚇得家屬立刻把老爺子送來了醫院。
入院以後完善各項入院檢查，胸部CT也做了，沒看到什麼支氣管擴張之類問題，僅僅是在左肺下葉見到有斑塊狀陰影，所以考慮是左肺下葉的出血，就給了預防感染和止血等對症治療。
經過治療之後，患者的情況開始好轉，也不咯血了，醫生看看差不多了，就準備讓他出院。
“本來是明天出院的，結果剛才家屬來說，他又咯血了，而且這次咯血量比上次還多，有大約500ml。”
500ml的出血量，已經達到大咯血的程度，病人隨時可能出現窒息或者失血性休克。
“CT做了嗎？”厲江籬皺著眉問了句。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家抬頭看去，看見舒主任過來了。
舒主任衝大家點點頭，坐了下來，也問了和厲江籬同樣的問題：“CT做了嗎？”
值班醫生點點頭，“剛做了，不知道結果出了沒有。”
大家聽完各自找了台電腦打開閱片係統，看到了病人剛做出來的胸部CT片子。
仔細看過片子之後，舒主任先是問介入科的：“你們怎麼說？介入能不能止血？”
介入科的二線眉頭緊鎖，麵露猶豫之色，“他兩次咯血前後的片子都看不到支氣管擴張這些明顯的病變，而且這次咯血量已經500ml了，做介入的話，效果不一定好。”
介入科醫生在說話的時候，鄧崇和厲江籬一直低聲地交頭接耳，對著片子指指點點，像是在討論什麼。
過了一會兒，鄧崇抬頭問：“這次沒做增強嗎？”
值班醫生說開了，應該還沒做出來。
於是又等了一會兒，等的時候鄧崇和厲江籬不停地在討論，後來乾脆大家都加入他們，一共五個肺葉，幾個人跟玩一起來找茬似的，來回對比前後的CT，最後統一意見，應該是左肺下葉出血，至於病因……
“考慮是肺動脈畸形導致的。”鄧崇道，“看看增強CT做出來結果怎麼樣，他條件還可以，沒有明顯的禁忌症，建議手術治療。”
介入科醫生點頭道：“他這個咯血量，急診手術比較好，不能再拖，再拖得窒息了。”
厲江籬刷新著閱片係統的網頁，這時說了句：“增強CT出來了。”
大家又一次看起片子來，這次看得很快，兩三分鐘就看完了。
舒主任詢問地看過來，鄧崇點點頭，“去跟家屬談手術和轉科吧。”
“左下肺葉切除？”舒主任站起身，確認似的問了句。
鄧崇點點頭，也起身跟著一起去同家屬談話，厲江籬則開始聯係手術室。
安排好手術室，家屬也簽了字，呼吸科的值班醫生開轉科醫囑，厲江籬打電話回科室，讓值班護士接收，這就準備去手術室準備開台了。
走的時候見到舒主任，他叫了聲媽，然後問：“你要在這兒等著麼？”
舒主任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道：“你回去吧，他現在轉科了，不歸你們呼吸科管了。”
舒主任一時失笑，抬手拍拍他肩膀，難得溫情地誇了他一句：“你是真的長大啦，都可以幫到媽媽了。”
厲江籬也失笑，推她進了更衣室，笑道：“好啦，彆感慨了，快洗手回去吧，我爸在家等你呢。”
舒主任一聽他說他爸，就笑起來：“我跟你爸明天出去走走，你就帶貓去體檢，辛苦一下哈。”
真是服了這兩口子，厲江籬直歎氣，吐槽說：“我都不敢相信我是你們親生的，你們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說完趕緊走了，怕多說多難受。
病人的手術倒也順利，晚上十點整開台，十一點二十五分結束，行單孔腔鏡下左肺葉切除術，手術切口僅3㎝，術後送進ICU觀察，一天後如果沒大問題，就可以送回胸外科病房了。
從手術室出來，厲江籬一邊進電梯，一邊打開微信聊天記錄。
一眼就看到嚴晴舒發來的好多消息，忍不住笑起來。
打開聊天框之前，他順手把嚴晴舒的名字置頂了，好了，這下他有三個置頂信息了，他爸他媽他女朋友。
說好沒話跟他說，讓他速速跪安的嚴老師，在距離上一條信息發出還不到十分鐘，就發了一條：【我發現劇本裡對我這個角色的衣飾描寫都好美，看來我要穿漂亮裙子了[哇]】
接著還有：【我要去練琴了，導演說這次要彈《秦王破陣曲》和《唐宮夜宴》，不知道《霓裳羽衣曲》要不要，而且還請了央音的演奏家和專門的唐樂複原團隊來合作呢。】
【給你看我的箜篌！】
【給你看我的小裙子，是不是超好看！】
【給你聽我的練習曲嘿嘿嘿[視頻]】
【厲江籬，我不在容城的時候，你要記得給警長和大雪小雪多看看我的照片啊，我怕本來就不怎麼熟的它們把我給徹底忘了[流淚]】
十幾條信息，從九點多一直發到十一點過一刻。
最後一條是：【晚安，我可以睡覺，你不能睡[偷笑]】
厲江籬：“……”您沒事吧？
他簡直被氣笑了，但還是一句句地引用回複：【記得多拍幾張照，發給我一個人就好了。】
【看樣子這部電影會是一場視覺和聽覺的盛宴，到時候有時間我一定要去電影院看看。】
【箜篌很漂亮，感覺跟電視上常見的箜篌不太一樣，那個很高很大，你這個要小得多，是唐箜篌嗎？】
【裙子也很好看，不過大晚上練琴為什麼要穿這麼整齊，是更有感覺嗎？】
【[鼓掌][鼓掌]嚴老師一定是演藝圈裡最會彈箜篌的！】
【放心吧，它們不會忘了你的，晚安[月亮]】
信息回複完，電梯剛好停在胸外科所在的那一層，他把手機往兜裡一插，腳步輕快地就出了電梯。
“厲醫生，你轉科的那個什麼時候上來啊？”值班護士逮著他問。
厲江籬道：“明天下午吧，現在在ICU觀察。”
護士聽了這句話，歎口氣道：“最近人氣真是太旺了，咱們科自己的重症室居然住滿了。”
厲江籬失笑：“才十七張床，肺移植的就占了四分之三，能留給其他病人的還有多少。”
隨口說了幾句話，厲江籬拿了自己要的幾本病曆，回辦公室去了。
辦公室裡安安靜靜的，隻剩下兩個規培的師妹，厲江籬問：“葉眉他們呢？”
鄧崇是還在麻醉科抽煙，可葉眉他們怎麼也不見了？
師妹回答道：“眉姐去急診科會診了，有個氣胸的。”
厲江籬哦了聲，一邊打開工作站，一邊對她們倆道：“你們兩個今晚誰留這裡，商量好沒有？不留的那個趕緊回去，已經很晚了，再晚就不要回去了。”
於是倆人趕緊猜拳，贏的那個大搖大擺地走了，臨走還說一句周一見。
厲江籬：“……”你們這麼兒戲的嗎？
還有，“你怎麼手氣這麼爛啊？”
他認認真真地問師妹，師妹一臉沮喪地歎氣，“不是我手氣爛，是敵人手氣太好。”
厲江籬一樂，笑了聲，把術後醫囑和術後病曆搞完，想了想，把這件小事告訴嚴晴舒。
既然嚴老師看到什麼想到什麼都要跟他分享，那他也應該投桃報李才是。
雖然前半夜有急診手術，但後半夜卻很平靜，厲江籬感覺自己隻是眼睛一閉一睜，天就大亮了。
“拉倒吧，昨晚好幾個病人不舒服的，我沒叫你起來而已。”
鄧崇早就起了，站在桌邊一邊喝水一邊吐槽厲江籬，說他睡得跟小豬一樣。
厲江籬裹著被子縮在床上，笑眯眯地向他道謝：“還是大師兄對我好。”
鄧崇扭頭衝他拋了個眼色：“是吧，以後我養老就靠你了。”
厲江籬笑著哼了聲，拒絕了他這個無理的要求。
此時不過是早晨七點半的光景，天雖然已經大亮，但溫度還沒升上來，正是最舒服的時候。
嚴晴舒一邊紮頭發，一邊被她媽追著喂早餐：“多吃點啊，這個水餃是你舅媽一大早起來包的，還是你喜歡的鮮蝦餡。”
“哎呀媽媽，我已經吃了一碗了，再吃我肚子就要撐破了。”嚴晴舒一邊吐槽，一邊還是張大嘴巴吃了那個餃子。
這時徐苗來了，先是同何女士打過招呼，然後跟嚴晴舒說：“晴晴，咱們該走了。”
嚴晴舒連忙應好，把包往身上一背，起身就要走。
何女士連忙追出來，把一個小塑料袋塞給徐苗：“煎餃，拿著路上吃。”
嚴晴舒沒辦法，隻好連聲應知道了，穿好鞋後又轉身抱了她一下，這才蹦跳著下樓。
她和厲江籬確定關係的事徐苗昨晚已經知道了，這會兒見她精神很好，就笑著逗她：“晴晴昨晚做夢有沒有夢見帥哥啊？”
“沒有哎，一夜無夢，睡眠質量可好了。”嚴晴舒笑嘻嘻地應道，把鴨舌帽往腦袋上一扣，矮身鑽進了車裡。
一個多小時後抵達機場，考慮到有可能要直接從京市去巴黎參加時裝周，所以徐苗和陳佩給她收拾了好幾個大行李箱，一到機場陳佩和王仲就趕緊去辦托運。
徐苗陪著她先往裡走，她手裡還提著出門時何女士給的那袋煎餃，就離譜，飛機上又不是沒吃的，而且也不是什麼長途飛行，居然還給拿一袋煎餃。
問就是親媽親舅媽生怕你出門吃不上飯會餓著。
嚴晴舒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琢磨，是不是該趁登機前的時間把煎餃吃了，忽然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晴晴！晴晴！”
“是晴晴哎，晴晴乖女，媽媽……唔唔唔——”
嚴晴舒和徐苗當場就傻了，這是粉絲？不是，她們家的粉絲裡，怎麼還有媽粉？
她們震驚地回頭去看，看見一小群，大概十幾個年輕的姑娘正向她們這邊圍過來。
嚴晴舒猶豫了一下，還是停在原地等她們，然後問道：“你們是來送我的嗎？”
“是啊，我們都知道你今天要去京市。”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生回答道。
藝人的行程對於粉絲來說，往往不是什麼很難知道的秘密，特彆是什麼時候進組，或者參加什麼活動之類的公開行程，團隊常常還會主動透露。
嚴晴舒憑著對聲音，笑著問她：“剛才是你想當我媽媽對不對？”
小姑娘才十幾歲，一看就是中學生，聞言尷尬得不行，不好意思地往同伴身後躲，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嚴晴舒笑眯眯地問：“你們今天不用上學嗎？”
“不用啊，今天周末。”有小姑娘回答道。
嚴晴舒點點頭，又笑：“我給忘了，謝謝你們這麼早還來送我。”
說著想起手裡的煎餃，忙問：“你們吃早飯了嗎？吃不吃餃子呀？我請你們吃啊，我家裡做的。”
話還沒說完，她就把煎餃提了起來，一人一個就分完了，徐苗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抽。
好家夥，何女士要是看到……下次不得給你準備個一兩斤？
小姑娘們有些興奮，吃完餃子又說：“晴晴你在外麵工作要注意安全，彆再被嚇到了。”
“是啊是啊，昨天節目播到車禍那裡了，好嚇人，你現在沒事了吧？”
嚴晴舒經她們解釋，才知道《我這樣的生活》那個節目，已經播到她在一附院門口遇到車禍現場那一段了。
於是她笑道：“我早就沒事了，謝謝你們關心。”
這時越來越多人認出她來，都圍過來要簽名，嚴晴舒就這麼被圍在中間，簽名簽到暈頭轉向，幸好很快就到登機時間了，徐苗趕緊把她從人堆裡撈出來。
機場的保安把人群疏散開，嚴晴舒一行人順利登機，這時徐苗才小聲道：“沒想到會有粉絲特地提起節目裡的事，枚姐前兩天還說這個節目播得不錯，對你的形象好處不小。”
節目裡的嚴晴舒，就是一個很努力做事，不僅能管好自己，還努力照顧弟弟妹妹的貼心大姐姐，溫柔大方，知性美麗，人設是一眾嘉賓裡最好的。
當然，她也會累，也會抱怨，甚至會害怕，但沒有任何一個觀眾覺得她不好，反而覺得她很真實。
徐苗道：“綜藝熱播，你的人氣最近一直在上升，去年拍的那部年代劇，好像把你的番位提到男主前麵了，枚姐說有可能會提檔播出。”
嚴晴舒一愣，“……是《花嫁》？”
徐苗點點頭，這是一部通過講述上世紀九十年代旗袍店裁縫的女兒和小學徒之間愛情故事，來折射和反映那個時代下人們的生活和變遷的年代劇。
這部劇裡旗袍店的原型，是容城著名的旗袍店德升祥，德升祥已經退休不做旗袍了的老掌櫃，是嚴晴舒的舅外公，拍這部戲的時候乾脆就被劇組請了過去，現場指導演員們的手藝。
本來排播聽說是十一月份，嚴晴舒得知有可能提檔播出，高興得直點頭。
她晃了一下腦袋，摸出起床之後就沒打開看過的手機一瞧，哎呀，昨天晚上睡著之後，厲江籬給她發了不少信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