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2 / 2)

到家三爺爺先開了門,摸索著又開了燈,“把冒冒放到毯子上吧。”三爺爺在邊上說。

三爺爺一個人住,炕上的東西很少,就一個枕頭,一床毯子和一床夏涼被。

外麵的雨還沒下,但已經起風了,風還很大,呼地就把沒關嚴實的屋門就吹開了,陳安修從太陽能裡接了些熱水過來,先讓三爺爺洗洗手腳,他自己去櫃子裡抱了些被子和枕頭出來,這些東西春秋裡都是陳媽媽幫著拆洗的,有些還是陳安修給放的,所以他很清楚東西在哪裡。

三爺爺洗完,陳安修把水倒掉,自己去浴室洗把臉,把院門鎖上,房門和窗子從裡麵關好。回去的時候,三爺爺正拿著床綢子被麵疊了疊給冒冒墊在腦袋下麵當枕頭,陳安修知道三爺爺很疼噸噸和冒冒這兩個孩子,兩個孩子滿月的時候,他都送了長命鎖和小手鐲,冒冒這麼胖,他腿腳又不方便,還有事沒事的背著抱著。

“三爺爺,我關燈,咱早點睡吧,冒冒天天在眼前,什麼時候看不行?”

三爺爺給冒冒拉拉袖子和褲腳,“咱這冒冒脾氣就算是好的,不像彆的孩子稍不順心就哭鬨。我今天帶著他在外麵賣桃子,他都沒到處去。”

“他倒是想去,他會走嗎?”搖搖擺擺的,比企鵝都走得慢,“等他長大了,你要是不煩他,我就讓他跟著天天跟著你,等他結婚了,你也跟著他一起住。”

“那敢情好,就怕沒活不到那個歲數。”

“二十來年,也沒多久。說著說著就到了,我也是你看大的,說著說著這不也三十了。”

“說的也是,關燈吧,壯壯,早點睡,明天也不輕鬆。”

陳安修躺下的時候就聽到外麵的雨開始下了,起初很小,夾在風裡都聽不太出來,後來大了點,夏天下雨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誰也沒想到這次的雨會下地這麼大,大雨連著下了兩天一夜,河流和水庫的水都漫過來了。陳家村位於山坳裡,本來地勢就低,下雨容易存水,這下更好了,街道上的水都齊膝蓋深了,彆說車子,人出去都困難。

這樣的事情村子裡的人也不是第一次經曆了,以前雨水多的時候,一年總有那麼一兩次,這些年雨水少了,小點的孩子對此已經沒有記憶了,陳安修倒是還記得一點,爸爸帶著他們兄妹三個在街上抓過魚。各家房子的地台都堆地比較高,一時半會水也沒不到屋裡,所以即使暫時出行不便,也沒什麼人著急,該乾什麼還乾什麼,各家的米麵都是常備的,就是蔬菜少點,不過魚多。

很多年沒遇到這樣的事情了,經曆過的人覺得很懷念,沒經曆過的孩子覺得很稀奇,所以這兩天陳家村的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拿著各種工具去街上撈魚,水庫裡,河裡的魚被衝地到處都是,拿個篩子,拎個籃子,拉個網子,在水裡劃拉兩圈,準保就能撈上魚來,常見的鯽魚,鰱魚,草魚,鯉魚都有,有的還抓到了大黑魚,都是活蹦亂跳的,大人小孩齊上陣,一時間各家的冰箱裡塞的最多就是魚。連好些水鳥都過來湊熱鬨,一群群的白鷺,野鴨和鸕鶿天天在村子裡徘徊,天上水裡好不熱鬨。陳安修好幾次出門,頭上差點就被鳥屎襲擊。

這個季節還不能曬魚乾,隻能鮮著吃,紅燒的,清蒸的,油炸的,糖醋的,陳安修這兩天可算把魚吃地再也不想吃了,他自己出去倒是輕而易舉的,但家裡這老老小小,他出去也不放心,還不如留在裡照看著。

小飯館那邊有劉波他們在,運轉正常,那邊地勢高,完全沒有被淹的危險,附近村子也有像陳家村這樣被水困住的,這天中午雨還沒停,陳安修在家做飯,炸的金黃的饅頭片,切了蔥絲,加一點花生油,和著雞蛋蒸的蝦醬,蒜蓉粉絲拌了蒸茄子,放一點麻醬就很香,他的飯剛做出來,陳天雨不知道怎麼就回來了,肩上扛著一袋子大米,背上還有好些蔬菜,因為沒打傘,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的。頭上還有可疑物品。

陳安修一邊把東西接過來,一邊還很沒兄弟情誼地嘲笑他,“望望,你怎麼跟個逃荒的一樣。”

陳天雨活動一下發僵的手腕,也不說話,直接對著他撲過去。陳安修抬腿就是一腳,不怎麼客氣地把他還沒歇過氣的弟弟踹到院子沒過腳麵的水裡,“臟死了,洗澡去。”

這兄弟倆的德性,陳媽媽心裡一清二楚,所以見到了也隻顧著抱著冒冒喂飯,至於那兩個老大不小的兒子,看都不看一眼。陳爸爸好點,就在屋裡吆喝了一句,“望望,你在水裡坐著乾什麼?”

陳天雨的鼻子快被氣歪了,他蹚這麼大的水回來送菜送飯,根本就沒人感激他,人也不走了,晚上逮著陳安修就是一通胡鬨,招惹的冒冒也夾在裡麵搗亂,不肯好好睡覺。

事情的轉折是在第四天上,原本水已經開始慢慢退下去了,可等到晚上又漲起來了,第五天早上很多人一起床就發現屋裡進水了,這在以往幾乎是不可能的,村支書帶著人出去查,才知道村子西頭連同到河裡的那個橋洞被山上滾下來的石頭堵住了,村裡的水隻進不出,不漲起來才怪。

石頭卡在橋洞裡麵,從外麵使不上力氣,必須有人下到橋洞裡去把石頭撬走,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是不容易,橋洞已經完全被水沒了,水很渾濁,水性不好的,根本不敢下去,第二個就是橋洞太小,最多能下去兩個人,但石頭不小,沒力氣的下去也白搭,而且水下不好使力氣,第三個還有一定的危險性,一旦石頭被撬開,村裡積蓄的洪水一湧而入,外麵直通的那條河不僅水深,水底下還有大量的石頭,人一旦被卷到河水裡,九死一生。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托大。

事情耗到中午,眼看著屋裡的水又漲了不少,床底下來不及收拾的鞋子都飄起來了,陳安修趁著家裡沒人,偷偷和陳天雨商量說,“實在不行的話,我去試試?”

陳天雨拖住他說,“試什麼試?村裡淹了,我把咱爸媽接到市區去住。淹的又不是咱一家。”他自小在這裡長大,對村子當然有感情的,但要拿他哥哥的命去換,村子沒了就沒了。

“我有辦法,不會笨地拿命去搏的。”

陳安修的辦法無非就是多固定兩根安全繩,加強一下保障,但即使這樣,誰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可時間不等人,這雨看著還要下,再等到晚上更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了。

陳安修當下也不再猶豫,從願意下去的人中挑了個水性格外好的,兩人熱熱身,係好安全繩潛了下去,水裡的溫度倒是不算太低,但就如剛開始預計的,能見度太低,水裡雜質太多,他們又沒有任何潛水設備,在水裡的滋味可想而知,陳安修堅持的時間長點,那人每隔幾分鐘就浮上來喘口氣,最後實在堅持不住了,又換了另外一個下來。那邊已經換了三個,陳安修這邊還沒換人,陳天雨在岸上急了,挽著褲腿就要往下跳,“大哥,你上來,我換你。”

陳安修浮上來,抹掉臉上的一把水說,“你彆下來,我已經找到鬆動的那個地方了,隻要撬開個縫,有水能過去就行了。”說完他憋口氣,又潛下去了。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雨重新下了起來,岸上的人都在焦急等待著,終於聽到橋洞裡傳來一聲大的動靜,原本還算平靜的積水打著漩渦急速地向橋洞湧去,另一個人很快就被拉上來,輪到陳安修的時候,陳天雨一用力,拉上來的卻是一根斷掉的繩子,他覺得腦子都空了,“大哥,大哥……”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聽到他的喊聲,扔下手中的雨傘,也向這邊跑過來,一向喜潔的人,褲腳上沾了泥水也沒留意。

陳安修攀著唯一的那根繩子爬上來,吐掉嘴裡的一口水,開口就罵,“誰家提供的爛繩子,那麼不經用,三兩下就被石頭磨斷了,差點淹死我。”

但對上岸邊那張比頭頂的烏雲還要沉的臉,原來不管人帥不帥,生氣起來都一樣可怕,他不易覺察地縮縮腦袋,“章先生,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好一周的嗎?”

章時年抓著他的手臂把人拉上來,三兩下的扯掉他腰上的繩子,一言不發,拖著人就走。

陳安修故作冷靜地對圍觀的眾人揮揮手,一回頭被章時年拽個踉蹌,他知道這人大概已經被氣瘋了,也不敢反抗,小聲求饒,“章先生,街上的人都在看著呢,有事咱回家好好說。”

陳家村的大多數人都知道這個男人和陳安修的關係,背後議論的不在少數,但剛剛經曆過下水撬石頭這事,為了村子裡的事情,陳安修那麼肯賣力,這都是大家親眼見到的,在這當口,他們真不太好意思再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睡一覺醒來的感覺是肚子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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