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1 / 2)

農家樂小老板 柴米油鹽 14996 字 5個月前

()陳安修想過大伯他們不可能走太遠,因為大娘的腿傷未愈,但是竟然躲到了程林輝的老家,這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因為他知道大伯對程家是不怎麼看得上的,準確地說是對大娘那邊的親戚都不怎麼看得上。

大伯和大娘處對象,往上數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大伯那會雖然已經參加工作,在政府部門是上班,不過僅僅是一個鄉鎮辦事員,工資不高,出身農村,家裡一堆年幼的兄弟姐妹。大娘則不同,一家五口都是國營大廠的工人,端著鐵飯碗,吃著公家飯。當時大娘家相中了大伯,但是瞧不上陳家的家世,因為這些,李家那邊在兩家的婚事上沒少為難,最後不僅要了大筆的彩禮,還逼著爺爺答應了下麵的弟妹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跟著老大家過。為了籌措這份為數不少的彩禮,本來就貧窮的家庭又借了外債,還賣了爺爺偷偷藏的一副古畫。

古畫這東西,爺爺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老農民當然是不懂的,那是他從拿糧食從一個逃荒的人手裡換來的,經人指點過說是將來大家都能吃飽飯了,這東西就值錢了,爺爺見那人還領著個五六歲的丫頭,眼看著就快餓死了,半個是心軟,半是期待,就用家裡僅剩的小半袋子玉米麵又添了大半袋地瓜麵給換了下來。換來之後爺爺怕招惹是非,一直都沒拿出來過,隻盼著將來多換兩個錢,能給四個兒子都蓋個新屋好娶媳婦。後來大伯這婚事實在過不去了,爺爺隻得咬咬牙拿出去賣了,到手的錢和糧票輾轉著給大娘買了台縫紉機。可見當時為了這場婚事,家裡真是傾儘所有了。

但就是這樣添補,也沒能改變大伯在李家的地位,他是李家的大女婿,程林輝的爸爸是二女婿,因為程家當時也都是城裡人,李家覺得門戶相當,對二女婿就比較看重,於是大伯隔三差五地就被使喚著去李家乾活,什麼運煤啊,冬天囤白菜啊,家裡買個什麼大件東西啊,反正就是臟活累活都要大伯去弄,據說在李家吃飯,大伯都是收拾碗筷的。要知道大伯在家可是吃到最後也是一抹嘴起來,不多伸半個指頭的。

當然這些事,陳安修都沒親眼見過,都是他在長輩的談話中零星聽來的,不過後來的一些事情,他是親眼目睹的。大概從九十年代開始吧,綠島的很多國有企業陸續破產,大批的國企職工失業,這其中就包括大娘家的那些親戚,他們說到底也沒什麼大本事,以前是車間工人,失業後自然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就像是程林輝的爸爸,從機械廠失業後在火車站抗過大包,滿大街的收過廢品,最後在熱電廠找了個燒鍋爐的工作,程林輝的媽媽先騎著三輪車在菜市場賣早餐,後來就是賣炸串。李文彩還有個弟弟,一家人也過得不好。

反觀大伯,他雖然一輩子謹小慎微,沒有什麼大的業績,但是也沒出過什麼大錯,熬資曆也慢慢熬出頭來了。

陳安修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就是,那會他剛上初中,大概和噸噸差不多年紀,他去大伯家玩,臨近中午的的時候,大伯領著他和陳天齊去小區附近的菜市場買魚,遇到程林輝的媽媽正在菜市場路邊賣炸串,他們過去的時候,程林輝的媽媽主動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等他們再回來,她拿了兩大袋的無骨雞柳還有四五串毛蛋要給他和陳天齊,她攤子上的東西其實大多都很便宜,像是雞肝腐竹串之類的,一塊錢就三四串,就這無骨雞柳和毛蛋還貴點。那不是他的親姨,他當然不肯要,可當時已經上高中的陳天齊也推著不要。程林輝的媽媽還要塞,大伯伸手擋了一下,“他們都還小,家裡不讓他們吃這些東西。吃壞了肚子還麻煩了。”大伯這一下可能也不是故意的,但是程林輝媽媽手中的兩袋子雞柳全部灑在了地上。

大伯對此也沒有什麼太歉意的表示,丟下一句,“你忙吧,我們先回了。”之後就拉著他和陳天齊離開了。

他走到半路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程林輝的媽媽還半蹲在地上挨根撿那些雞柳,可能見他回頭,還笑說,“安修,改天和你天麗姐姐,天齊哥哥來家裡玩啊。”

“知道了,二姨。”他當時倒不是和這人多親近,隻是單純覺得有點可憐。

陳天齊就過來拉他,“走了,彆看了,我媽還在家裡等著咱們吃飯呢。”他似乎沒聽到程林輝媽媽的話,並無任何回應。

他對陳天齊的態度並不意外,因為大伯對李家親戚的看不上是是不加掩飾的,與對待爸爸和三叔他們還有所不同,爸爸和三叔畢竟是大伯的親兄弟,大伯看不上自己兄弟,是表現在關鍵事情上,譬如他結婚掏空了家裡所有錢,不顧及下麵的弟妹,譬如說三叔借錢,不給,又譬如說劉雪砸了他們家的店,裝聾作啞,但在平時交往中,大多時候還能維持兄友弟恭的表象。但對李家的親戚的鄙視,從來就是在明麵上,連客氣都沒有,他見過大伯嫌程林輝爸爸衣服臟,不讓坐沙發,也見過大娘特意拿出另一套茶具招待娘家人。

有這樣的父母做榜樣,陳天齊的態度也就沒什麼可奇怪的。倒是天麗姐姐還好些,她是家裡的老大,對兩邊的弟妹都頗為照顧,程林輝有個妹妹叫程林月,是他父母下崗之後生的二胎,比天雨天晴還小三歲,小時候可能父母也疏於照顧,整個人都臟兮兮的,頭發黃黃的,高高的紮著兩個小辮子,天天拖著兩管鼻涕,誰要說她,她就拿袖子一抹。經常的吃飯也不知道洗手。說實話,他那會都很嫌棄程林月,每次見她都躲地遠遠的,就大姐不嫌棄她,吃飯的時候願意帶著她去洗手。他記得大姐有個很大京巴狗玩偶,毛長長的,乾淨地像雪一樣,是大伯去北京開會的時候給她買的,大姐一直很珍惜,就拿出來給晴晴玩過幾次。後來程林月見到了抱著不放,大姐就送她了。

他知道的隻是冰山一角,長輩想必知道的更多,基於這些過往,所以也難怪就連爸爸他們都沒猜到大伯大娘竟然願意主動低下頭,去尋求程家的庇護。就連一向自詡聰明的陸雪,大概做夢也沒想到。這樣一看,大伯和大娘還真是……能屈能伸。

“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當時讓大姨他們住下也是好意,看他們老兩口帶著睿哲沒處去,我也沒想到劉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陳安修回過神來,和程林輝並肩往前走,說道,“其實這樣的事情誰也沒想到。”大伯和大娘都是成年人了,也實在沒必要讓彆人來報告他們的行蹤,“二姨和二姨夫身體都還好嗎?林月呢,去年也大學畢業了吧?我有好幾年沒見她了。”

程林輝見他真的並不在意,也不在糾纏這件事,“我爸媽都挺好的,就是人年紀大了,有時候也這裡出點毛病,那裡出點毛病的,我本來想接他們一起住的,他們不願意,自己回鄉下買了個小院子,說是空氣好,自己還能種點菜,我三爺爺家還有好幾個兄弟都在村裡住著,平時也能照顧一二,林月現在金門路那邊的派出所做戶籍工作。”

“我記得她大學不是警察學校,怎麼去派出所了?”

“我托人給她找的,一個小姑娘,家裡也不求她有多大成就,安安穩穩的就挺好。”

陳安修點點頭,“這工作不錯,小姑娘做很合適,將來也好找對象。”

“說起這對象了,介紹的是不少,但很合適的也沒有,過完這個年,就二十六了,家裡老的也是為這事操心。”說完這句,程林輝有些試探地問了句,“對了,天雨和徐彤彤分手後,現在找了沒?如果沒有的話,你看林月怎麼樣?他們從小就認識,也算知根知底。”

陳安修訝異,“天雨和林月?”

程林輝誤會了他的反應,以為是他不同意,就說,“我就這麼一說,你要覺得不合適就算了。”他跟著季市長時間長了,自然就知道了季市長和章時年的關係,當然最讓他跌破眼鏡的是陳安修和章時年的關係,他是萬萬沒想到陳安修找的那個男人竟然就是章時年。他至今也不知道章時年的背景到底是什麼,但有季君毅這個市長侄子,再聯想到當初章時年在綠島受到的優待,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章時年的背景太不一般,就是這位季市長,他也要重新審視了。有了這樣的後台,陳家看不上林月似乎也不意外。

“我有什麼覺得不合適的?就是有點驚訝,把林月當妹妹習慣了,竟然從來沒想過把她和天雨湊一塊去,這樣吧,我到時候問問天雨,看他是個什麼意思?你也回去問問林月,你這一廂情願的,或許林月還看不上天雨文化水平低呢。”自從知道季君毅和他家有來往後,他就能感覺出程林輝對他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改變,越到後來,這種感覺越是明顯,到現在已經想裝作沒發現都不行了,“程哥,你現在和我說話,怎麼跟領導對話一樣,小心翼翼的。”

“有嗎?可能天天在領導跟前轉,說話習慣了,我以後注意點。”

“你看,你又客氣起來了。”陳安修見他不承認,也不想點破,他一直不願意章時年的身份曝光,一來是不想惹上無謂的麻煩,打破家裡的平靜,二來也是擔心身邊人態度的變化。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即便他不願意見到也得麵對事實。

因為都到這個時間點了,陳安修也沒想做太複雜的菜式,就下了鍋麵條,又炒了兩個青菜,程林輝在這邊吃的,他端了其餘的去給季君毅,他到那裡的時候發現天雨也在,竟然和季君毅在說話。

“望望,你吃過飯了嗎?沒吃的話鍋裡還有點麵條。”

陳天雨回說,“去看過奶奶之後,和彬彬在市區吃的。聽說知道季伯伯和章姨今天來了,我過來打個招呼。”

“奶奶身體怎麼樣?”

“還行吧,醫生也說,年紀大了,恢複地慢。”

時間也不早了,老爺子和老太太今天過來,也有點累,季君毅吃過飯略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送他們離開,回轉的路上,陳安修向天雨轉述了程林輝和他提的事情。

陳天雨一聽差點跳起來,“程林月?可拉倒吧,一提這名字,我最先想起的就是個鼻涕蟲,那女人現在不定怎麼邋遢呢,我最受不了邋裡邋遢的女人,想想以後的小孩天天穿著好臟兮兮的衣服滿大街跑,丟不起這人。”

“她都在外地上了大學,現在又在派出所工作,起碼的儀容儀表都是要有的,能多邋遢,算了,隨你吧,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也覺得程家父母的性子未免太軟和了點。”

“他們又怎麼了?”

“大伯大娘現在在他們老家住著呢。”

陳天雨嗤笑一聲,“我還真是沒想到這一層,不過仔細想一下,也不是那麼難理解,程家父母的好性也是一天兩天了,當時大伯大娘那麼嫌棄他們,都明著擺臉色了,他們還不是隔三差五地主動往門上湊,又是幫著拆洗,又是送沒送菜,比三叔他們還殷勤,不過也算有用,你瞧程林輝的這工作不就是大姐幫著安排的嗎?程林輝現在也算發達了,還把自己妹妹弄進派出所了,相比這些好處,自尊真是一分錢都不值。”有這麼類似的親戚天天圍拱著,也難怪大伯和大娘這些年都是這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的。

累了大半天,陳安修邊走邊伸伸腿腳,“他們當時日子確實過得太難,自己家裡又沒其他的門路。”

“我可沒說他們有錯,隻是總覺得彆彆扭扭的。對了,大伯的事情,你和爸媽說了嗎?”

“還沒,爸媽這會也該歇下了,反正大伯他們消失這麼久,爸媽那邊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

第二天,陳安修和爸媽說了,陳爸爸自己開著車去程林輝老家走了一趟,回來也沒多說什麼,隻說一家三口確實在那裡。

老爺子和老太太說是要去山下陪老朋友住些日子,但是也沒立刻就走,而是在山上又住了三四天,期間陳爸爸陪著他們去看了新建好的房子,裡麵的各種裝修已經完工,現在隻等著通風晾乾,再將各種家具運進來,就可以入住了。

“壯壯說家具是房子設計的時候就訂做好的,我那裡還有些早年買好的木頭,本來說是等著安修結婚蓋房子的時候,給他打點家具的,看來也用不上了。”說起這個,陳爸爸還有點感慨。

老爺子從樓上參觀下來,指著他笑說,“孩子們是怕你累著,你這人啊,就不會享點清福,沒事還自己找活乾。”

“我原先不是想著,那家具城的家具吧,也就是樣式看著不錯,但很多根本就不是什麼木頭的,更不用說什麼好木頭了,我比著那樣子也能做出來。”

“你愁什麼,安修他們用不上,還有他們噸噸冒冒呢,你還怕沒事做?噸噸現在也十三了,再過二十年,你還不到我這個年紀,倒是我,大概是看不到這倆孫子成家立業嘍。”

老爺子這麼一說,陳爸爸倒不好再繼續感慨了,“老大哥,你說啥呢,你看你這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你沒聽鎮上的人都說你,也就七十三四呢,再有個二十年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倒是盼著呢,老大老二那邊我也不操心了,就老四和安修他們,我這心裡總記掛著。”他走到樓梯下麵幾層,陳爸爸去扶他,他擺擺手示意不用,聽到冒冒和兩個奶奶在外麵空地上說笑,他走到窗子那裡看了看,“冒冒才兩歲半,我還真舍不得。”

陳爸爸也走過去和他一起看,“小孩子都長得快,我這還總想著他剛從醫院裡抱回來的樣子,渾身紅通通的,頭上沒幾根毛,你看著才幾天,就能跑能跳了。所以老大哥,你就隻管放寬心,說不定啊這哪天你一回神,發現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到時候還得嫌他們長地太快了呢。”

老爺子被他說地哈哈大笑,“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不應該著急了,免得還沒抱夠呢,一不留神就抱不動了,走,咱們出去看看他在蹦躂什麼。”

陳爸爸知道這老兩位也是真心疼愛兩個孩子,孩子們又常年地不在他們身邊,“老大哥,你和章大姐明天去市區住,要不讓噸噸跟著一起過去吧?你說的那個地方,比他回家還近。等壯壯得空了,也讓他帶著冒冒下去玩,本來冒冒跟著你們也行,但是他晚上認人。”

老爺子顯然也覺得這提議不錯,想了想點點頭說,“冒冒就算了,我和他奶奶晚上真招架不了,等噸噸放學,我問問噸噸,他要是願意的話,就跟著我們下去住幾天。”

噸噸也是懂事的年紀了,他當然不會不同意,不過他第二天還要上學,陳安修就給他收拾了些衣服和隨身用品。

章時年特意空了半天出來,一說要陪著安置兩位老人,二來那位老人是家裡相交多年的老友,既然來了綠島,他這做小輩的當然要親自上門拜訪一下。

陳安修現在知道那位老人叫趙上軍,現在住在海水浴場附近的彆墅區裡,這一片大多是些上百年的老建築,風格各異,彆墅區內各處樹木非常繁茂,因為浴場是半封閉式的,所以即便在綠島旅遊人數最多的夏季,這裡也算得上幽靜,他上學那會,還經常到這邊春遊,但除了幾個極少數開放的景點,其他的房子裡麵,他倒是真的沒進去過。據說這裡的房子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特彆是那些老房子。

前麵的車子在一處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下,院子的圍牆比較高,看不到裡麵的情形,馮鑫下車去敲門,門打開後,曲靖先開車進去,陳安修開著車隨後進去的。從外麵看不出來,進到裡麵,發現還真是彆有洞天,除了院子裡不小的綠化帶,房子右邊還有個不小的室外網球場。

陳安修對建築不太懂,也看不出這房子是什麼風格,就是覺得挺漂亮的,一樓的牆麵都是大理石的,再往上是米黃色有些泛舊的牆皮,紅色的屋頂錯落有致,屋頂上還有好幾根粗粗的類似煙囪的高大東西。

老爺子和老太太領著冒冒先下去的,此刻正在和一個老人說話,那人沒穿外套,羊毛衫挽著袖子,剛才不知道在做什麼,手上還沾著些土,個頭有一米七多,方臉,大眼,頭發花白,說話的聲音很大。陳安修還沒靠近,就聽他在說,“這就是你那個最小的孫子?你這老家夥,老了老了,還添了個這麼小的孫子,你彆說,這小胖子還真精神,這眼睛瞪地圓溜溜的,一看就靈透。這大略一看,有些地方還真有點老四的模樣。”

老爺子和他說話也不大客氣,“那還用說,我早就和你說了,就是老四的孩子,不像他像誰?你是不信我的話還是怎麼的?”

趙上軍已經看到陳安修和章時年了,老遠朝他們招招手,又和老爺子說,“你說是就是,我也沒說不是。”

老爺子摸摸冒冒的頭說,“冒冒,叫趙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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