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穗氣惱自己結結巴巴的小奶音,後麵堅決不開口了,這聲音有什麼用啊!
好在馳厭也沒什麼話和她說,還了書就離開了。
等他高瘦的身影消失不見,薑穗撿起自己的《暑假樂園》,裡麵掉出來三張紙幣,薑穗把它們撿起來,乾乾淨淨的一塊和五毛錢,連褶皺都沒有。
薑穗愣了愣,這不是她給馳一銘的皺巴巴的錢,是他自己的。
她攤開掌心,看得出來這些紙幣被人很愛惜。
西邊露出了月亮的輪廓,薑穗強迫自己不要多想。馳厭那樣討厭自己,而且也說過,她離他的生命遠一點,就是對他最好的報答。
後院傳來薑水生的聲音:“穗穗啊,起風了,快進屋,爸爸擔心要下雨了。”
“知道了爸爸。”
八月份依然沒能褪去酷暑,薑穗很少再出門。
薑水生見薑穗每天一個人孤零零在家,有些擔心地道:“穗穗,要不爸爸再拜托陳阿姨照顧一下你?”
薑穗一聽,趕緊拒絕。
她把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薑水生擔憂地看著她。薑穗實在沒辦法,怕爸爸堅持己見重蹈覆轍,在明年開春的時候和陳彩瓊擺了喜酒領結婚證。
薑穗說:“我不悶,我在家寫字。外麵很熱。”
薑水生偶爾看一眼院子裡拿著風車跑來跑去的孩子,憂愁染上了眉梢。
薑穗實在沒辦法,想了想用屬於小孩子的天真語氣說:“爸爸,陳阿姨家不好玩,我以後每天出去和其他小朋友玩。”
薑水生這才鬆了口氣。
薑穗心中也萬分無奈,彆人家怕孩子頑皮,而薑水生怕她不合群過分乖巧,失去童年意趣。
於是第二天薑穗就在薑水生殷切的目光下出門了。
她小小一隻,呆呆站院子半晌,微卷的淺黃色頭發紮了兩個小辮子。
不遠處一個女孩子見到她眼睛都亮了。
“薑穗,快過來玩!”
薑穗見到梁芊兒內心非常抗拒,然而比起讓陳彩瓊給自己做後媽,和梁芊兒一起玩也沒什麼大不了。
她慢吞吞挪過去。
梁芊兒和四五個同齡女孩子站在一起,馳一銘的表妹趙楠也在。
不知道梁芊兒對趙楠說了什麼,趙楠好奇又古怪地看著薑穗。薑穗走過來,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溫和,暖洋洋讓人昏昏欲睡。
梁芊兒馬尾一甩一甩,親昵拉住薑穗的手:“你來得正好,趙楠讓我們去她家玩呢!她家有個蹺蹺板,我們一起去吧!”
趙楠家等於馳家,薑穗白嫩嫩的小腿都僵硬了。
她不想去啊!
可是現在回去,薑水生可能更怕她不合群,從而找個女人結婚來照顧薑穗了。
薑穗冷靜了一下,糯聲問趙楠:“你們家有人在家嗎?”
趙楠雖然不太喜歡薑穗這個梁芊兒“最好的朋友”,然而趙楠初來乍到,討好這裡的女孩子都來不及,連忙說:“我家沒有人,我爸爸媽媽工作去了,馳厭和馳一銘也不在家。”
薑穗硬著頭皮說:“哦,好,那走吧。”
於是一群女孩子手拉手去了趙楠家。
薑穗小花臉上一片鎮定,內心有點崩潰。
湛藍的天空,白雲也變得溫柔起來。薑穗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馳厭和馳一銘住的地方。
北麵的小院子進門是堂屋,裡麵有一張吃飯的圓桌子。
大院兒這一年還沒有完全供自來水,有些人家用的是水井。印象裡水井裡的水清冽冰涼,在缺乏空調的年代,像冰化出來的一樣。
趙家就有這樣一口水井和陶瓷大水缸。
水缸裡的水滿滿的,梁芊兒情不自禁伸出手浸泡了進去,笑眯眯道:“真舒服。”
女孩子們一聽,紛紛把手放了進去玩水。
薑穗筆挺站著,小木頭樁子一樣。她遲鈍地想……這麼大一缸子水……
果然趙楠猶豫道:“這是我們家煮飯要用的水。”
有兩個女孩子聞言連忙把手拿了出來,尷尬地道:“對不起啊,弄臟了。”
梁芊兒扁了扁嘴,不甘不願把手拿了出來。
趙楠怕她不高興,想了想又笑起來,也把手浸了進去:“沒事,真的好舒服。我們可以這樣玩,大不了再讓馳厭把水倒滿。”
薑穗抬起眼睛。
她聽見趙楠習以為常地說:“反正如果水缸沒水,挨揍的是馳厭。”
天真的八九歲女孩子並沒有意識到這話多殘忍,咯咯笑起來。
薑穗慢慢蹲下,原本她無數次告訴自己事不關己,可是有一瞬,她在笑聲中依然清晰觸碰到了心裡的難受。
原來這麼大一缸子水,馳厭每天都要負責裝滿,而他表妹現在帶著人在裡麵泡手玩。
薑穗咬住唇。
小女孩們快活地聊著天——
有人問:“趙楠,你小表哥真的給人做作業啊?”
趙楠撇了撇嘴,覺得有些丟人,然而大家都知道,她也沒否認:“嗯。”
梁芊兒也來了興趣,問道:“他成績很好嗎?我看他還給張嵐做作業。”
要知道張嵐今年快六年級了,馳一銘下學期才五年級。
趙楠不情不願地說:“他在班裡考第一。”
梁芊兒驚歎了一下,隨後問:“那馳厭呢?他成績好不好?”
梁芊兒臉色更臭了,支支吾吾說:“嗯。”
這就是氣人的地方,家裡三個孩子,兩個小野種成績都非常好。馳一銘就算了,好歹是她親表哥,可是馳厭憑什麼啊!他竟然也是以前班上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