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風輕雲淡的、毫不顯眼的感情,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全部被攤開展露在她麵前。以往無數次不確定,可是這次,她完完全全確定了。
薑穗幾乎嚇得後退了一步,可是轉眼她想起來自己是來幫忙的。
她咬牙,盯著馳厭那讓人頭皮發麻眼神走過去,她伸手拉他:“你快點走吧,你弟弟不懷好意,估計一會兒就要來人了。”
薑穗猜得沒錯,段玲怨毒的眼遠遠看著他們,更遠一些的地方,有人“熱情”地邀賓客們上樓來看看畢加索的畫作。
薑穗才觸碰到馳厭,他反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薑穗一疼,她拍拍他手背:“鬆手馳厭,還不走你想完蛋嗎?”
他漆黑的眸看著她,半晌喘著氣靠近她頸窩:“嗯。”
薑穗氣得不輕,樓上一個看好戲的神經病,樓下一個神誌不清的瘋子,她說:“你車在哪裡?”
這種豪宅,樓上也有個電梯,馳一銘剛剛就是帶著她坐電梯上去的,薑穗扶著馳厭,好不容易上了電梯。
馳一銘跑下來,他這種情景和他預料的不太一樣,明明是應該薑穗怕了他哥,失望離開,然後陳老一行人會看見馳厭和梁芊兒“亂搞”,陳老這群人介不介意不說,至少那位三爺,眼裡揉不得沙子。
馳一銘撒氣似的踹了一腳梁芊兒,陰沉地說:“廢物東西!”
梁芊兒尖叫了一聲,倒在地上。
馳一銘深吸了口氣,沒有管地上的梁芊兒,他知道這次失敗在哪裡。
不是因為他狂妄自大,而是因為他心慈手軟。
對馳一銘來說,馳厭但凡做過一天他哥,他就不太想用這種醃臢手段對付馳厭。所以他把段玲也叫過來了,有段玲在,至少馳厭和梁芊兒不會發生什麼。
馳一銘需要馳厭的敗績,但他還記得自己從小的想法。
他矛盾地恨著馳厭,看他為自己這個壞心眼的弟弟打拚吃不飽飯,卑微到沒有尊嚴,又希望馳厭能站起來,堂堂正正乾乾淨淨活著。
*
薑穗小心翼翼開口:“你車呢?”從後門出來,薑穗自然找不到馳厭的車,她現在的狀態簡直“如坐針氈”,看都不敢看馳厭什麼表情。
馳厭沒開口,然而附近很快有人迎上來:“老板,你沒事吧。”
薑穗鬆了口氣,好在馳厭的人到處都是,沒一會兒她就看見有人開車過來了。
車上坐著水陽。
水陽第一眼沒看見自己老板,而是看見嬌.小的少女,薑穗還穿著校服,馬尾亂糟糟的,倒是有種羞惱般的呆萌。
水陽看得忍不住一笑,然後看見了他老板。
馳厭滿額頭的汗,握住薑穗手腕不鬆手。
薑穗尷尬道:“你快點鬆手,上車!”
馳厭像是魔怔了,死死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盯出一個洞。
水陽皺眉看了眼馳厭:“老板好像不太對勁,薑小姐,你也要離開這裡,一起上車吧。”主要是沒人敢去強硬拉開馳厭。
薑穗沒有選擇,隻好上了車。
她坐得端端正正,頭也不敢偏一下,下一刻,馳厭捏住她臉,把她臉轉過去。
她眸中不其然看見車窗外傾泄而下的霓虹,還有他眼裡鋪天蓋地的感情。
這感情明明捂得那樣好,像是洪水,一直被堤壩關著,可一朝開了閘,讓人感到害怕窒息。
他氣息濃烈,唇.瓣抿得死緊。
薑穗慌張伸出手指抵住他額頭:“你不清醒,彆再靠近了。”
他眼裡黯淡了一分,退開了一些。
水陽從後視鏡裡看到,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薑穗和馳厭坐在一起,就覺得馳厭真的蠻可憐。
水陽開車到了馳厭在這邊買的房子,他也不說話,等薑穗和馳厭下車,他一腳猛踩油門,車子離弦的箭一樣開走。留下馳厭和薑穗在路燈下麵。
水陽看見薑穗茫然呆愣看著車子的表情,心裡升起淺淺的罪惡感。
然而沒辦法,誰讓他老板不是嶽三,是馳厭。
夜色涼如水。
薑穗看了眼身邊的男人,他彆開目光,不再看她,好像她剛剛那個拒絕的動作讓他極為難堪,他連緊握著薑穗手腕的手指都鬆開了。
薑穗曾經並不想管馳家兩兄弟的任何事。
然而眼前這個憤怒又難堪的男人,前不久在冬雪夜跳下蛇窟。
她拉拉他袖子,輕聲說:“彆生氣,我向你道歉,我被嚇到了。”
他咬牙。
薑穗又說:“是我不好,先回家,我給你請個醫生好不好?”她不確定,這種哄孫小威的語氣對馳厭有沒有作用。
馳厭轉身就走,沒管她,徑自朝一棟房子走過去。
薑穗跟上去,發現沒關門,她一個高中生,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手機更是沒有,隻好走了進去。
馳厭狼狽地倒在浴室門口,他衣服亂糟糟的,整個人看上去狀態一點都不好。
薑穗連忙跑過去扶他:“你沒事吧?”
“不是很討厭我嗎?你還管我做什麼?”
“……”薑穗發現,馳厭火氣太大了,他原本的冷漠人設,如今像秘密敗露無處躲藏的暴君。
她直視著他冰冷沉鬱的眼睛,許久才慢吞吞說:“不討厭你,”她聲音很小,“我崇拜過你。”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馳厭猛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