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相宜淚水滑落,十分委屈,到王氏麵前拉著她的袖子:“我真是沒說什麼,明珠妹妹現在哪裡去了,我願意找她回來對質,到時候問問她就知道了,娘這是怎麼了,我現在就出去找她……”
說著轉身要走,王氏未動,菱角連忙上前拉住了她:“今日趕上老太太壽宴,你姑姑家又出了事,夫人這會兒正是心力交瘁,小姐就彆跟著慪氣了……”
顧相宜當然也不是真的想出去找明珠,回眼看著母親,雙目含淚,還貼心地扶了扶她肩臂:“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隻是想和明珠做好姐妹,不知道她怎麼就走了……”
這個時候,不管她說什麼,平日乖巧還是聰慧,貼心還是懂事的好女兒,在王氏眼裡,都變了模樣。
竟然故意將明珠擠兌走了,單隻這一點,王氏心中生出的嫌隙已是無法平息。。
她神情漸漸平靜下來,心中卻是溝壑難平:“出去吧,我知道了。”
相宜驀地抬眼,平日哭了的時候,王氏都要摟著哄半天的,若是平時早撲了她懷裡,這時候越發的害怕,低聲嗯了一聲,趕緊退了出來。
翠環被攆出去了,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得知明珠走了的時候,她一麵是鬆了口氣,一麵是又提起心來。沒法子,骨肉親情,顧明珠的那張臉,任誰看了,都會懷疑,可她偏偏在這個時候走了,王氏遷怒於她,也是無解。
她走回自己房中,嬤嬤才給她添了香,見她兩眼微紅,上前來扶:“姑娘這是怎麼了?快進來暖著,小心彆涼出病氣可就不好了。”
病,要是這個時候能病就好了。
才在外麵回來,微涼的指尖才覺得暖了一暖,顧相宜聽她這麼說,心中一動,眸光頓時亮了起來。她脫了厚衣,在屋裡坐了一會兒,找了個由頭使了嬤嬤先出去,等屋裡沒有人了,也推開房門迎著冷風走了出去。
夜幕降臨,顧明珠這時候卻是穿著鬥篷,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與養父徐春城走在天橋上麵。
初冬才臨,一場清雪過後,因為還沒有到宵禁時候,街上還有不少行人走動,天橋上麵一串紅燈,父女二人站在橋上往下看,能看見附近街頭景象。
出了顧家,第一件事就是給徐春城也買了翻毛的大氅。
他此時頭頂還戴著一頂尖尖的帽子,披著大氅雙臂攏在懷裡,走在紅燈下麵看著自己的影子,忍俊不禁:“閨女,你看爹現在,像不像黑白無常?”
說著還向前跳了一跳,怪可愛的。
明珠頓笑,眉眼彎彎:“黑白無常要是爹這樣的,地府早就排滿我的後娘了。”
橋下,有人在燒紙給地府親人送青煙,徐春城低眼看見,也笑了:“是了,到了給親人送寒衣的時候了,可惜我彆無親人……”
顧明珠一身錦裙,還是從顧家離開時候的那一身。
她披著的鬥篷,卻是之前徐春城買給她的,此時站在紅燈下麵,鼻尖微紅。
換裝之後,少女更顯嬌柔之態。
她心情很好,盯著那火苗看了片刻,笑了:“人死了之後,燒多少寒衣有什麼用呢,還是活著的時候多珍惜些才是。”
二人在街上走了好一會兒了,京都的晚上,紅燈成龍,樓宇喧囂,從前可並未見過的。側過身來,這才露出二人身上的包袱和藥箱。
徐春城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肯找個客棧住下,回頭看看,不遠處人影微動:“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人跟著咱們。”
的確是有人跟著她們,她也察覺到了。
不過也並不在意,若有惡意,應該早就出來了,她並不在意,推了養父往前:“走吧,彆管他們,顧家人應該很快就找來了。”
徐春城聞言怔住,實在不知道她葫蘆裡裝的什麼藥:“要進顧家的是你,要出顧家的也是你,現在既然出來了,那還回去乾什麼,不如找個客棧先住下,日後爹想法子養你就是。”
明珠搖頭,腳下在雪中畫著道道:“爹,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
二人往天橋下走去,她猶豫片刻,正是決定要將自己是顧府千金的事情委婉地說與他聽,一輛馬車行過身邊,才要上天橋,車內人忽然叫了聲停車,馬車就站住了。
窗簾一掀,昏暗的紅燈下,能看見謝七的臉,他目光在徐春城父女背後背著的包袱和藥箱上一掃而過,對著他們淺淺笑道:“先生,真是巧了。”
他臉上帶著三分病色,略蒼白,徐春城才看見是他,也笑了:“七公子!”
站在橋下了,再回頭看橋上,那一直跟著她們的那侍衛衣著是那樣熟悉,分明是明王府的人,顧明珠看得真切,心下微動。
她轉過身來,隻當什麼都沒看見。
謝七向來菩薩心腸,還看著他們:“先生要去哪裡,我讓車夫送你們。”
這一次,不等徐春城開口,明珠已然對著他欠了欠身,抬眸笑道:“那就多謝七公子了。”
說著,不再客氣,與徐春城一起上了馬車。